“你是说,你不是破虏军。那些州、府都是你们这些人在守?”忽必烈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来,盯着俘虏的眼睛问道。
“如果敢欺骗大汗,你自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阿里海牙大声威胁。从南方撤回后,他为了推卸战败的责任,把破虏军的战斗力形容得非常强大。而一个多月以来,每攻克大的府、县,蒙古籍汉将们都要跑到他面前大声谈论守军的无能,借此暗示他曾经在大汗面前撒了谎。
“如果破虏军战斗力这么差,伯颜丞相不会久攻江西不下。达春将军也不会战死在南方!”阿里海牙、阿剌罕等人大声为自己辩解,每次都招来肆无忌惮的讥笑。除了那个面色阴沉的黎贵达,三十万大军中,几乎没人相信他们的忠告。
为此,阿里海牙想破了脑袋。最后终于在寥寥无几的俘虏中找到一个肯招供的,押着他过来向忽必烈印证自己的诚实。
“小的,小的哪里敢啊。小的是两淮新附军,原来在张望张大人麾下效力。张大人战死后,小的被陈贼硬逼着当了叛逆,日日,日日盼着官军来救啊!”俘虏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来报告!”忽必烈非常谨慎,唯恐此人是陈贼留下的‘死间’。故意把自己人给对方俘虏,然后提供虚假情报让敌将上当,这种战术在《孙子兵法》里“用间”篇里曾经深入地做了探讨。
“小的想来,可,可没人相信我,给我通禀!”俘虏抬起头,满脸委屈。
自从来到山东东路后,陈贼就没打算守卫那些州县。他把自己的队伍放在了胶县东北方十余里的一个港外内,招募百姓在那里修建堡垒。至于百姓已经差不多撤尽了的大城,则“包”给了各路民军,还有被他俘虏来的新附军。
“陈贼让我们自种自吃,规定我们守州十天。各种办法都可以用,十天后,可以弃了府城,跑到海边去。杜浒在每个海边都留了船,接着大伙去南方!”俘虏沮丧地汇报。如果不是被火炮炸晕了,此刻他已经坐在了南下的大海船上。有一个条款他没敢如实禀报给忽必烈,那就是陈吊眼答应,每多守一天,给他们发十个银币。活着的到船上领,战死者则由南方的钱庄派专人把银币带给他们的家眷。
所以,各州府守军都尽量拖延时间。实在拖不下去了,才开始撤离。莱州、登州、宁海的治所都在海边,元军在这边入了城,守军在城的另一侧同时下了海。
“你们家将军就那么傻,陈吊眼明显在让他送死,他们还肯替其卖命?!”忽必烈气得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问道。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四十余天来一直被陈吊眼所愚弄,对各府城的攻打虽然顺利,然而,敌人在行军途中的偷袭,也让元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果先前与大军纠缠的只是些流寇,那么,接下来的战斗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出人预料的事情。
但是,从攻城战的激烈程度、最后统计出来的敌军尸体数字和各州府的地理位置上看,俘虏说的显然是真话。
“陈,陈大人,不,陈贼就在胶州堡。这半年多,他和杜,杜贼一直在海边修建堡垒。他,陈贼向我们承诺,说,说他决不南撤。他要,要鞑,鞑子头儿,来得去,去不得!”不知道是被忽必烈的天威吓傻了,还是被火炮震晕了脑子,俘虏结结巴巴地汇报。
“鞑子头儿?”忽必烈听感到这个词非常新鲜,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词是说自己。气得一脚把俘虏踢翻在地上,拔出腰刀向下砍去。
“噗!”红光飞射,血溅了阿里海牙满脸。几乎所有文臣武将都楞在了当场,陈吊眼的狡诈固然出乎众人预料,忽必烈的突然失态更让人难以置信。
这半年来,大汗已经变了。变得更刚愎,更容易发怒,更不把臣子的生命当回事。如果是两年前,还有人会站出来提醒忽必烈不要轻易动怒,以免被敌军所乘。还会有人提醒他山东东路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边角之地,真正的战略重心应该放在江南。而此时,群臣却谁也不敢上前捋其虎须。
“这个陈贼,朕一定要亲手剐了他!”站在死者的血泊中,忽必烈的面目显得格外狰狞。“鞑子头儿”,陈吊眼创造的这个新名词深深地刺伤了他。多年来,有人称他为“长生天下的万王之王,高山大河的主人!”,也有人称他为“睿智英明的忽必烈可汗”,即便是乃颜、海都等叛贼,也只在檄文中斥责他违背了蒙古人的传统,从没用过一个侮辱性的称呼。而陈吊眼却以“鞑子头儿”几个字,把高高在上的一代帝王和他这个山贼,土匪拉到同一个位置上。冥冥中,忽必烈仿佛看见对手在冷笑着宣布,此战是“鞑子头儿”对“山大王”,双方谁也不比谁高贵。
刚刚被启用代替卢世荣筹划钱粮的色目大臣桑哥见众将不肯出头,鼓了鼓勇气,试探着上前劝慰:“陛下受命于天,何必跟土匪一般见识!”
“滚!”忽必烈只用了一个字来回报桑哥的好心,青黑色的面孔和拧做一团的鼻子,吓得桑哥脊背上得寒毛都竖了起来。跪下去磕了个头,这个曾经在忽必烈面前红极一时的色目系重臣倒退着走出了金帐,脑子里混混沉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缘故触了忽必烈的逆鳞。
“大人最近切莫提天命,也尽量别提长生天三个字!”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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