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林听他说得煞有介事,心里不由得信了一两分。再看看书房黑洞洞的窗口,她忽然觉得自己这颗脑袋在脖子上呆得有那么一点儿晃荡了。
薛玉郎见目的达到,一双异瞳笑得愈发邪气,上身一歪又向绕林凑过来,伸出了手:“小傻子,别在这儿等着人杀你了,跟我走吧!”
绕林立刻警觉。
“薛玉郎,”她在心里飞快地思忖着此事的不合理之处,急得挠头:“我总觉得你是骗我的!你这个人一百句话里都不一定有一句真的!”
薛玉郎被她气得差点要咬人,想到自己的目的又只能咬牙,挤出一脸笑:“还敢说我骗你,小傻子,你哪次不听我的话没吃亏?好,你不信,我再帮你想想:你知道这王府的奴才为什么都对你那么恭敬?”
“因为我聪明漂亮活泼可爱……”绕林一点也不带犹豫的。
薛玉郎说了个“呸”,伸手揪住她的头发一阵揉:“小傻子小傻子小傻子!人家怕你、听你的话,是因为那小崽子跟你好!他们现在越怕你,朝堂上那些老东西和那些傻老百姓就骂你骂得越厉害!老东西骂你骂得越厉害,你的处境就会越危险!到时候小崽子撑不住了,砍你脑袋还算好的,他说不定会把你五马分尸,或者千刀万剐!”
绕林吓得打了个哆嗦。
她也不算是纯傻,经薛玉郎那么一提点,她总算想起了“登高必跌重”这句古话。
想她一个一无是处的小麻雀,先前给人跑腿当小太监就罢了,现在到了王府明明还是太监,倒被人当半个主子似的供奉起来,这不就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吗?那些争权夺利的太监们一个个眼睛瞪的跟狼似的,说不准哪天就把她烤得外酥里嫩然后给啃了!
绕林越想越怕,终于再也站不住,怂怂地扯了扯薛玉郎的衣袖:“那……我也不敢回宫去,我去哪儿呀?”
“傻子!”薛玉郎傲娇地拂袖甩开她,“你薛爷法力无边,金屋藏你还不是挥挥手的事?跟我走!”
绕林迟疑着,看看他,再看看书房。
薛玉郎等得不耐烦,哗地向她甩了甩袖子:“傻子,走了!”
一缕白烟从他袖中钻出来,袅袅飘散。
绕林呆了一呆,神色茫然:“走……走了?”
“对,沈御离那个小崽子跟他老婆他老丈人合谋杀你,你只能跟我走了!”薛玉郎说谎不带打草稿的,衣袖飘飘一派仙人风范。
……
这边小太监被冷风吹了半宿最后还跟骗子走了,可谓极惨;那边的新王妃却比她更不好过。
新房里,主仆两个抱头哭了一夜,然后陈令婉狠了狠心,赶在天亮之前命一个小婢背着包袱送姜嬷嬷出了府,打发回陈家去。
至于陈家肯不肯留、会不会责罚,这就不是陈六小姐需要操心的事了。
送走了姜嬷嬷,婢女慧珠折返回来,小心翼翼:“小姐别难过,挫折只是暂时的。姑爷迟早会发现您的好,您只要打起精神来像从前一样过日子就不会出错。姜嬷嬷和天香姐姐走了,您还有我们……”
“你们有什么用?”陈令婉啪地把手中玉梳一摔,“你们是有姜嬷嬷的见识,还是有天香的忠心?什么都没有,一群废物而已!”
慧珠劈头盖脸挨了这一通,心里怄得快要吐血,面上却半点儿没敢表现出来,仍旧堆着笑:“是,我们是没用的。小姐您先将就几天,等老爷知道了这件事,一定再帮您挑好使的送过来,咱们不会就这么孤立无援的。”
“我爹?那老东西顶什么用?”陈令婉拍着桌子骂,“他要是早有用,也不至于把我嫁到这种鬼地方来!”
这种话慧珠可不敢接,只好作忠厚老实状低下头,心里暗暗腹诽。
又要嫁皇子,又看不上庆王,这娇小姐到底想嫁谁呢?三皇子倒是好得很,可惜寿命短了点,这会儿怕是尸骨都臭了!
陈令婉不知道小婢的心思,自己闷闷地生了半天气,又砰砰砰砰连着敲了好几下桌角:“还不给我梳头,磨蹭什么?等报丧呢?”
慧珠吓得打了个哆嗦,顾不得再腹诽,忙过来拿起了梳子。
好容易将一头抓得的乱糟糟的头发梳顺了,小婢又犯了瞅,犹豫半晌才怯怯地开口试探道:“小姐素日总说钗环首饰沉甸甸压得头疼,今日便少戴些可好?昨日的凤冠那么沉……”
“放屁!”陈令婉反手就是一个嘴巴子扇了过去,“本王妃是新妇,发髻上光秃秃的成什么样子?一会儿还要进宫,你要让宫里的娘娘们笑我相府没钱吗?”
慧珠捂着脸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喊“奴婢该死”,过了好一阵子终于求得陈令婉消了气,然后才敢委委屈屈起身帮这位新晋王妃娘娘梳好发髻,又挑了几件贵重的首饰戴上去。
不消说,衣裳也要换颜色鲜艳的了。
一套行头穿在身上贵气逼人,与陈六小姐平日的素雅形象大相径庭。但她是新妇,妆扮得艳一些也是情理之中,并不会有人觉得突兀。
慧珠和另外两个丫头一起沉默地帮陈令婉梳妆完毕,又争着跑出去传早膳,谁也不愿意留在这儿陪着,更不知该如何同这位一向以平易近人著称的小姐说话。
能说什么呢?一起猜姑爷会不会来?问这场有名无实的婚事该如何坚持下去?又或者讨论一下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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