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被积雪埋没的主街道终于走到了尽头,从泥泞土路进入了由不规则小石块打磨铺接而成的碎石路面。
从这里开始,才是灰幕镇真正意义上的北区,富人们聚集于此,各个公会也在此盘踞。
他们煞费苦心的从各个方面和穷人划清着界线,财富、实力、谈吐、穿着、或者修葺过更为整洁的路面。
但在某些真正见过世面的人眼里,这些用武力和财富堆积起来的光鲜背后其实并没有多少底蕴,这些势力终究只是乡下的势力,富人也只是乡下的富人。
饥荒后的北区相对冷清,街面上行人寥寥,气氛紧张,不时有一些把面容藏在兜帽里故作神秘的家伙脚步匆匆地穿街过巷。
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了酒馆周围,那里灯火通明,依然喧闹可闻。
三四个看上去稍显强壮的流浪汉正坐靠在酒馆门口等待着剩饭,矮檐下的光亮处,几个佣兵装束的魁梧男人正和拉客的妓?女们调笑着。
她们散发着廉价香水味的妆容依然妖艳,让人想起和谐的旧时光。
穷人是不会贸然接近北区的,因为他们知道踏入这里命运就不在自己手里了,而躲在贫民区还有机会和别的穷人打生打死。
如果没有必要,北区也没人会跑到贫民区去乱逛。至于黑暗里那些正在发生的残酷和丑恶,只要我还沐浴在光明下,那重要吗?
当修格斯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北区街道上时,整条街道上的人们目光几乎同时有了一个侧重,不是直接观察,而是以眼角的余光微不可觉地悄然扫视过来。
看清修格斯的面容后,那些暗含戒备的视线又继续回到了游离状态。
如今跻身于北区的人大多相互认识,这种认识不是指彼此之间有什么交情,而是我隐约见过你,大概知道你的身份以及背后有些什么势力。
盗贼公会的无形庇护仍然有用,所以即便修格斯只是公会外围的一条小杂鱼,也没人会去刻意刁难他。
引起了盗贼公会的误会,或者说给了对方某些出手的借口,得不偿失。
街道两边格局不一的建筑里时而有昏黄的灯火透出来,将整条街面上的黑暗切割得凌乱破碎。
修格斯默默走过一道道光与影的交界,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
他走得很慢,实际上这一路他一直在思考。
修格斯并不喜欢这种非自愿性的深沉,他其实更希望自己的世界可以简单一点,但是没办法,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某个步骤的错漏或者考虑不到位,可能就没有明天了。
拐过几条斯在一座低矮的房屋前停下了脚步。
这座房屋没有门徽旗帜或者任何显眼的地方,寒酸的外观看上去更像是某个富户的谷仓或者柴房,但这里的确是灰幕镇盗贼公会的驻地。
眼前斑驳厚重的圆顶木门紧闭无声,透露着对于来访者的态度。
抖了抖斯靠上前,在门上敲出三长两短一轻的节奏。
过了一会,门吱呀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张怒气冲冲爬满络腮胡的粗犷脸庞,俯视般低头扫了修格斯一眼,又消失在了门后。
修格斯抬手将门缝推大,随后整个人也钻进了屋里。
用后背将门板慢慢抵合,修格斯已经大致对屋内的环境扫视了一圈。
空旷的屋子里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破败,乍眼看去会让人怀疑来到了马厩之类的地方。
沿墙堆着一些引火的干草和木柴,角落里有一张小圆桌和两个矮凳,除此再无其他。
此刻屋子中央燃着火堆,两个矮凳已经被搬到了火堆边,上面分别坐着萨姆和怀特。
萨姆是刚才为修格斯开门的络腮胡壮汉,没人知道这个已近中年拥有着黑熊般体格的暴躁男人为什么会选择盗贼这样一个对身体灵活性要求极高的职业。
他似乎一辈子都在怒气冲冲,至于愤怒的来源,也许他曾有过一段糟糕的童年,也可能他的女人曾送过他一顶帽子,谁知道呢。
另一边坐着和壮汉萨姆形成鲜明反差的怀特。
他整个人瘦削得仿佛一根牙签,病态的苍白肤色像是吃多了烂菜叶的厌食者,发隙间过于阴冷的目光总是让人想起藏在草丛里等待什么的毒蛇。
怀特正值青年,只不过油腻邋遢的披肩发和凌乱的胡茬很好地掩盖了他的实际年龄。
显然今天由这两个人在此值守正门。
他们在瘟疫之前刚加入盗贼公会不久,和修格斯一样属于外围见习成员,从资历上来说修格斯甚至比他们还要更老一些。
整个盗贼公会共设有三个日常岗位。
其中一处属于常规性轮值,在每一周末尾会由轮到的某个公会成员负责打扫公会卫生。
剩余两个岗位相对重要,时刻需要有人值守。
堆放公会物资的储物室门口通常由一名正式盗贼看守,而正门这里则由一名正式盗贼带领一名见习盗贼负责。
不过这么冷的天,正式盗贼们肯定都跑去喝酒取乐去了,所以此刻正门这里只剩萨姆和怀特两个见习新人坐在火堆边发呆。
今年这个冬天,每日的值守人选不再是硬性指派。
鉴于当前灰幕镇食物短缺的紧张局面,在这个冬天任何一名见习成员都可以通过自愿报名的形式参与到每日的值守当中,事毕后能混到当天相应的口粮。
正式盗贼每天都有定额的食物发放,所以公会这个举措主要还是为了安抚见习成员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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