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诺维若拉镇已是深夜时分,街面上几乎已经没什么行人,整个小镇只有零星不一的灯火还在彰显着生活的气息。
索尔准备先去帕莎那里看一眼。
这个时间点去拜访她或许不太合适,但自己背上还背着小彼得的尸体,如果她还没休息,能够早点完成委托也算解除了自己心底的一份沉重。
越靠近镇口那座旧房子,背上小彼得的尸体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也许之后应该顺路把帕莎送往别的小镇,对于她而言这里太悲伤,她应该去一个忘却之地开始新的生活,如果她还有勇气开始的话。
运气似乎不错,走到房屋前,索尔发现帕莎的门仍然还虚掩着。
屋里并没有点起蜡烛,但索尔仍然能想象出一位母亲焦急等待的身影,在光明里等待和在黑暗里等待,期盼的心情其实都是一样的。
幼年时的索尔曾经也渴望过那样的感情。
只是后来不需要了。
“帕莎女士。”打着招呼轻轻推开门,索尔斟酌着该怎么把小彼得的死讯宣之于口。
屋里黑暗一片,索尔就那么抬头看去。
然后看见黑暗里帕莎赤身luǒ_tǐ的仰躺在地上,空气里充斥着男人们肮脏的体液臭味。
她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目光有些涣散空洞,但索尔知道她还没死,因为她还在等,等她的孩子回来。
有时候就算世事的磨难再汹涌,有些人也总有着自己坚持的理由。
一瞬间,索尔觉得自己似乎又看见了普蕾西娅走过,他突然有一种重回地狱的错觉,仿佛瞬间又被拖回了那个大雨的夜里。
他早就知道的,在这片光明不及的大地上,经常会开出腐败的花。
感觉自己似乎有些眩晕,索尔伸手扶着门框飞快甩了甩头。
“您回来了?冒险者大人……我的孩子…”帕莎像是突然复活一样,微笑着看过来。
“小彼得也回来了,先告诉我,谁干的?”索尔走上前卸下包裹,然后脱下大衣盖在帕莎身上。
“你快走吧,弗朗克家在本镇有些财力,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我请求到了你的帮助,可能会找你的麻烦。”帕莎声音有些嘶哑,但很平静,仿佛她身上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他们……还真是厉害啊。”黑暗里,索尔无声地笑了。
“我想看看我的孩子,可以吗?”帕莎期盼着。
索尔转过身,突然感觉手有些颤抖,包裹上一个简单的结,解了好几下才解开。
他沉默着找出小彼得的头颅,帮他理了理头发,又掐着手抹过他的嘴角,想帮他做出一个微笑的样子,然而却因为冰冷和僵硬而失败了。
索尔双手捧着那个头颅,捧到了帕莎的面前。
“我亲爱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帕莎微笑地端详着那个头颅,然后将头颅温柔地搂在怀里亲吻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
索尔感觉视线有些酸涩,呼吸无比压抑,只能微微张嘴呼着气,把头偏向一边。帕莎的表现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她太平静了,不过这种平静索尔其实是体会过的。
最深沉的痛,是喊不出来的。
“谢谢您,将他带回我的身边,如今我终于可以放心了。”一番眷恋和温存后,帕莎紧搂着头颅微笑着对索尔点了点头。
索尔也还以微笑,希望自己不会笑得太难看。
帕莎笑着笑着似乎突然就飞速老去了,这种苍老不是指面貌上的憔悴,而是破碎的希望和深海一样的悲伤对一个人从意志层面上进行了消磨。
然后,她拿出一小个瓶子,微微仰头不紧不慢地喝光了里面的液体。
也许是蛇毒,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毒药,应该能让她好好睡一觉了。
索尔只是安静地看着,默默陪在一边,直到她缓缓垂下的眼帘隔断眼中最后一点清明。索尔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阻止帕莎自我离开,他也不该阻止。
在最难熬的关头,也许众多信徒手中都有他们所信奉的神为他们准备好的圣文,他们可以祈祷,减少内心的恐惧和动摇,可是帕莎什么都没有。
有的人看见了希望之后才去坚持,而有的人在坚持之后看见了希望。
但是帕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人在没有希望的日子里可以活多久?索尔不想知道答案。
整整一夜,索尔一直坐靠在墙角里,想象着帕莎对镇上许多人下跪时的样子,想象着她那卑微而又躲藏的目光,你还能要求一位母亲做些什么呢?
想着想着,索尔突然就笑了。就像一本书,通篇都是满满的绝望,他却看得笑了。
要是自己没看见就好了,就不会最后救来救去谁也没救到。没看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就像世上那么多蠢货一样,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
有时候,生活真的就是一袋狗屎,而你还发现袋子是漏的。
时间仍然在奔流向前,不眠不休,永不停歇。
第二天,小镇又重新恢复了人来人往的热闹。
早晨刚过,索尔走出巷口这座旧房子,去拜访了镇上有名的弗朗克老爷家,扬言有笔生意要谈。
这是一座在格局上仿效贵族庄园的宅邸,只是从那些拼凑的奢华装饰看上去,似乎什么也没彰显出来,反而带着一种满满的乡土气息。
“什么生意?”肥胖的弗朗克坐在家主的座位上满脸狐疑。
“把平常为你办事的人都叫来,我想向他们打听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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