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述派给他们的官船还算宽敞,连人带马车一起装进了船舱。
船刚驶离码头,军用码头那边就有人跑过来质问。
两个码头挨着的。
平素刘述这边负责商旅,现在这边戒严,几乎没有船只出海,所以一有动静那边塔楼上的兵士就会察觉。
不过刘述原本也没打算隐瞒,当下便将内情说了。
来人神情不悦,训斥了几句,又告诫道:“以后这种事一定要事先请示,否则军法处置,明白吗?”
刘述忙点头哈腰道:“明白,绝不再犯!”
虽如此,到底还是挨了二十军棍。
刘述免不了又将这账算到沈大姑娘头上,绝不承认自己是为了那啥的官升sān_jí。
被刘述记恨的沈闻姜此时正半倚在软榻上,刚刚试着下地走了几步,断腿处便传来钻心的巨痛,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沈闻姜不由得咬紧了牙,脑海里随之涌出许多混乱的画面…
她醒得太迟了。
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但愿还来得及罢…
沈闻姜微闭了眼,轻轻叹了口气,紧蹙的眉头更紧了。
“姑娘,您睡一会罢,醒了就到了。”身旁的绿衣丫鬟小声道。
姑娘前几日去枫子林狩猎,不慎从马上摔下来,不但摔断了腿,还一直昏迷,谁知今儿才刚醒,就闹着要去朔风岛。
做奴才的自然拗不过主子,只好带着人来了。
好在先前许神医查看了伤势,说既然醒了就无大碍,大家也才放了心。
然而站在一旁的花晴担忧并没少。
眼瞧着沈闻姜睡下,又交待丫鬟好好看顾,便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
海风吹过,掀起她衣袂飘飘。
飞雨走过来,脸上神情凝重,“刚收到密报,和国的皇帝病重。不知与此次和国太子之死有没有关系?”
“有没有要查过才知道。”花晴看了飞雨一眼,神情有些微妙,“对了,飞雨,你有没有觉得,她——似乎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飞雨讶然。
他素日负责外围,跟沈闻姜直接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
花晴看着远处的海面,想了想摇头,“说不上来,就是忽然觉得,她好像不认识我了,而且,刚才交待雁秋说的话也很蹊跷。”
“你是觉得,她这次的决定吧…”飞雨露出深思的神情,“按理说,她与太子也好,四皇子也罢,并无交情,却突然不顾伤重,坚持要来朔风岛,还口口声声说要救他们,是很奇怪。”
“所以,这中间一定有问题。”花晴小声道。
飞雨点头:“嗯,既然来了,总有机会…等着吧。”
两人简短的交谈后,各自回了船舱。
……
沈闻姜并没真的歇息,她根本无暇思考为何已经死了的人又活了回来,且还换了个身份,这会儿满脑子都在想着一件事:阴谋,和国太子之死是个阴谋!四皇子,世子,你们可千万小心……
从登州码头到朔风岛,一切顺利大概得要四个时辰。
现在已过午时,抵达朔风岛至少得戌时了。
世子,世子……
沈闻姜在心里默默地呢喃,微闭的眼眸里有泪滑下来。
那个光风霁月俊美无俦如谪仙般的男子,曾是她心底最温暖明亮的光。
她心悦他,喜爱他,却因身份之别,只得将这份心意深埋心底。
然而,他死了,以质子之身死在异国,死得不明不白且又那么不堪,勾、引和国木垣太子的污名一背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啊……
收复朔风岛,了了他夙愿,替他报了仇,洗了污名,人生好像也没了盼头。
她心无牵绊地死了,没想到眨眼又活了。
她成了沈闻姜,登州刺史沈禄的女儿。
关于沈闻姜的过往,她并不了解,因为脑海里没有沈闻姜的记忆。
好在她现在是伤患,这个情况可以替她遮掩一二。
比如,记忆暂时受损什么的。
而大多时候,她也不需要说话,即便下了令人不解的命令,也可以不作解释。
因为,她是沈家的大小姐。
船行得平稳,依稀听到哗哗的船浆打水声。
叫雁秋的小丫鬟被她支出去了。
那小丫鬟单纯,稍用点心思就从她嘴里套出了不少话。
雁秋是这几天才调来身边伺候的,以前是一个叫桃春的丫鬟伺候她,但上次枫子林狩猎时掉下悬崖摔死了。
原沈大姑娘手下有十二个护卫,号称十二飞花,。
六男六女,男子俊朗,以飞为名;女子貌美,以花为名。
飞队以飞雨为首,素日负责外务;花队以花晴为首,则负责内务。两队各司其职,将沈大姑娘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贴周到。
至于小丫鬟自己,则主要负责照顾她日常,如端茶倒水洗漱等等。
而据她观察,那个花晴,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面上虽然瞧着恭敬,却又隐含着戒备。
她戒备自己什么?
这不该是一个护卫对主子的态度。
为了不露出破绽,沈闻姜只好尽量避免跟他们见面交谈。
只是,事不遂人愿。
她正准备眯一小会儿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姑娘,你还在睡吗?”
是花晴。
沈闻姜沉吟一瞬,问道:“什么事?”
花晴道:“王爷的信。”
王爷?
这个称呼让沈闻姜一愣,随即若无其事道:“拿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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