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黯如铅,云寒似水,日出东方,天下大光。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林间洒落的时候,依然带着些微寒意,那口黑色棺材上还附着一层细密的露珠。
云岐慢慢睁开眼睛,伸出一节白藕般的手臂,对着阳光五指张开,细致的观瞧那阳光下近乎透明的经络走向。眼神慢慢的变得忧伤起来。
昨夜的一场醉酒,仿若最后的狂欢,压抑的,缺失的,遗憾的,都变成放纵的,天亮了,看似改变了什么,却其实也没能改变什么,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云岐心中其实是有恐惧的,但她没说,岚山也不问,这样相处,刚刚好。
今日还要登山,一种近乎近乡情怯的复杂思绪,让云岐有些莫名烦躁,风止而树不静,是心在动,云岐从车上无声跃下。
黄狗警惕的看了一眼,确认是云岐后,就重新把脑袋埋在蓬松的尾巴里。
岚山默默地看了云岐一眼,便起身准备收拾行囊。
一夜未睡的岚山精神有些不济,眼睛里布满血丝,眼角的笑纹也深了几许。作为修真者而言,几夜不寐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不曾得知昨夜的岚山,为何耗费了大量心神。
“我去湖边走走。”
“我陪你去。”岚山双手抹了一把脸,萎靡的精神振奋了些许。
“不用,我有些心不静。一个人散散心。”
云岐摆摆手,在岚山关切的目光中,向林深处走去。
晨曦初撒,茫砀江上晨雾渐渐稀薄,一艘小舟从雾深处缓缓驶出。
小舟上的酒坛少了大半,蓑衣客看着仅余的三两坛佳酿,有些愁眉不展。说好带给森罗和小七的,眼下就剩下这么多,酒虫上脑,到底喝不喝,这是个天大的问题。
船舷山搁置着一根青翠细竹鱼竿,一端被蓑衣客踩在脚下,一端长长的探出船舷,三两丈外一根羽毛做的渔漂随波逐流。
小泥炉火塘里烧的正旺,咕嘟嘟的鲜鱼汤在瓮中翻开,白嫩的鱼肉在奶白色的汤汁里起伏,浓郁的氤氲带着香气在空中弥漫。
蓑衣客搂着酒坛,端着鱼汤,拍着膝盖,怡然高歌。
天姥遗珠红尘轻一笑,且共我逍遥。
莫问江湖纷纷扰,恩怨知多少。
问天天太高,天意永难料。
命运安排谁明了?只有天知晓。
世间情易老,夙愿可曾消?
欲问前生已杳杳,来世何渺渺。
江山多妖娆,美人亦窈窕。
自古英雄情丝绕、欲舍却难抛。
路迢迢,雨潇潇,
碧玉箫换了青竹篙,芒鞋踏过水千条。
……
佛脚镇,杏花村酒楼。
景清随手推开窗,空气清香,夹杂泥土花木清香,晨露未尽,园中树木葱翠,群芳娇艳,是个舒心的早晨,除了某些煞风景的家伙。
青云子这厮正在磨剑嚯嚯,一道清光在园中太湖石上纷飞往复,刺啦啦,声音刺耳,削磨坚硬的假山的石粉飞扬,暴殄天物。
“什么时候上山!?”青云子打招呼的时候,景清正在皱眉。也不答话,衣袖一挥,打开的门窗啪的一声,紧紧关闭。
青云子讪讪的收回飞剑,也转身进屋去了。
小和尚智襄趺坐在一处僻静亭子,手边一个木鱼,不紧不慢的敲着,声音如蛙鼓,低沉悦耳。一手撵动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虽不在山上,自省自律的小和尚,还在勤勉的做晨课。
林夕正在招呼伙计拆卸门纷纷和他打个招呼。
采办的管事正在和送菜的小贩斤斤计较。净街洒扫的仆役正在往里面扬水,没注意溅了路人衣服,引来一阵叫骂,少不得笑脸相迎告饶几句。
哒哒哒,一阵马蹄踏水清早的晨光,又有三五骑结伴而来,为首的是一位脊背挺直的中年剑客,容貌清翟,顾盼有威仪。
那人身侧是一个倒骑驴的少年,容貌普通,眼皮耷拉着,睡眼惺忪,正在驴身上打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不已,一把无鞘长剑被草绳拴着,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碰着身下的毛驴。
其余几人就平常打扮,也没什么出众的,这里也不一一赘述。
“是洗剑阁的人。”一面相奇丑的老人掀起窗帘一角,对屋内说道。“为首褐衣的那长老陆尧。身边跟着一个倒骑驴的少年,有些特别。”
“这些时日,各种老不死的齐聚悬空寺,要比除岁宫那边还热闹些。”
屋内那人隐在帘子后面,正在举杯小酌,看不清眉眼,声音也雌雄莫辩。
“骑驴的那个是洗剑阁潮织,先天剑种,老阁主的嫡传,那家伙那么懒,居然肯舍得力气,蹚这趟浑水。”
“只是,这次风云齐聚悬空寺,咱们这群人,要么寻仇,要么为了前朝宝藏,这惫赖家伙两样都不沾,来干嘛?怪哉。”那身影缓缓起身,一手托着下颌来回踱着,嘴上不停呢喃。
“少爷莫怪,老奴愚鲁不堪,实在不知。”老仆摇摇头,合上门窗,超屋内走去。
“少爷,今日还往山上去么?”那丑陋老仆躬身站在帘子前,轻声问询。
“再等等,林子大了,鸟多了,更不能做出头的那个。”那人不耐烦的摆摆手。
“是!”老仆躬身退出。
……
悬空寺后山了了峰。
老和尚的衣衫已被晨露濡湿,干涸的皱纹,并没有因为露水的滋润而舒展。
只见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敲了一下身前的紫铜钵,原本空无一物的钵内渐渐盈起一泓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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