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回过神来,想到将至建康,不由得精神一振,便欲出去走走,出了客栈,朝附近一片湖泊漫步走去。
那湖泊方圆百里,富产鱼米,庐江百姓倚为生活之资。湖边有座酒楼,唤做落潮楼,高逾五丈,登临远眺,湖边水天一色,颇为壮观。落潮楼前一座码头,横七竖八地飘着十数艘渔船,每个船头挂着一个斗大般竹篓垂入水中,中有捕获的鱼虾水产,几个渔家汉子正在船尾修撸补网,个个晒得肤色黝黑,面上却都挂着知足的笑容。
念奴信步至此,微风拂来,湖面水波不兴,码头几个渔家汉子忽然瞧见岸边站着一个娇艳姑娘,顿时交头接耳,相互挤眉弄眼,不时发出阵阵怪笑。念奴斜眼瞧了他们一眼,拂袖上了落潮楼。
只见楼上四面雕栏玉砌,中间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根金笛,一个道人正自饮自酌。念奴见有人在,也不及细看,便欲转身离去。忽听那人道:“这位莫不是银蛇寨念奴姑娘?”念奴回身仔细一看,忙上前行礼道:“正是奴家。想不到在这江南异乡,得见故人,真是意外之喜。不知道长何以至此?”那道人将桌上金笛收入怀中,笑道:“贫道奉命来江南办差,甫至此地,见湖景颇壮,特来一游,不想竟遇见稀客。姑娘快请坐,不妨共饮一杯?”念奴告了座,道:“道长与我家夫人自燕王府一别,忽忽已有数月,没想到道长脚力如此强健,悠然已至淮南。恕奴家冒昧,不知道长远赴江南要办何差?”这道人便是黄有道。他知念奴乃银蛇夫人体己之人,而银蛇夫人又是燕王心腹之人,因此对她心不设防,笑道:“贫道此来江南,是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念奴一怔,道:“愿闻其详。”黄有道嘿嘿一笑,冷道:“老王爷欲平天下,必先使江南祸起萧墙,然后才好就中取利,因此特命贫道前来搅浑这趟水。”见她仍面带疑惑,接道:“建康司隶校尉王言章卖主求荣,有意勾结石虎,欲引羯人南下,因此曾指使我三人北上燕王府行刺老王爷。如今老王爷将计就计,反命贫道易容成其心腹杨百步的模样,回建康复命,佯言事已办妥,彼必上当无疑。”念奴娇笑一声,接道:“他大喜之下,定会催促石虎早日派兵南下,自己则在建康趁机作乱,以为内应。”黄有道哈哈一笑,道:“姑娘见事之明,不让须眉。”念奴垂首轻笑,道:“道长过誉了,奴家不过是以常理推测而已。”
黄有道笑道:“那请姑娘再推测一下,此事能成否?”念奴微微一笑,道:“道长所指何事?”“自然是王言章作乱之事。”黄有道心生异样,接道:“莫非姑娘觉得还另有他事?”念奴掩嘴娇笑,道:“道长心思缜密,鲜有人及,不瞒其情,确有他事。”黄有道敛去笑容,问道:“请姑娘明示。”念奴道:“王言章作乱之事必败,这是不消说的。还有另外一事,能成与否,却难推测。”“何事?”黄有道忙问。念奴道:“当日王言章遣你三人北上行刺,如今只有道长所扮杨百步一人回归复命,不见其余二人,恐难取信于他。”黄有道沉吟半晌,道:“此事贫道亦曾想到,只有杨百步回来,难免令其生疑。然贫道与贵寨夫人终究非他属下,不过是帮他做事,事既已毕,原当自去,亦在情理之中,想来王言章亦明此理,因此并不疑心,也未可知。”念奴螓首轻摇,笑道:“患生于多欲,害生于弗备。道长久历江湖,怎会不知此理?他若不疑,自然最好,万一起疑,岂非功亏一篑。届时老王爷面前,道长又当如何解释?”黄有道沉思不语,俄而问道:“依姑娘高见,此事该当如何?”
念奴笑道:“奴家一介女流,哪有什么高见,不过是妄自揣测罢了,倒教道长见笑了。”黄有道知她必有良策,起身作揖道:“姑娘不必过谦,还望念在故人面上,不吝赐教。”念奴见他如此,悄悄抿嘴一笑,道:“道长说哪里话。我辈行走江湖,济人困厄固是本份,除奸惩恶亦有责焉。王言章身为晋臣,却思逆举,里通羯人,引狼入室,此等奸佞小人,人人得而诛之,道长奉命南下除恶,念奴自当稍助一臂之力。”媚眼一转,娥眉微挑,笑道:“奴有一计,或可一试。道长仍易容成杨百步,而奴家则乔装改扮成我家夫人模样,见了王言章,只说在行刺燕王时,黄有道不幸重伤,被王府卫兵乱刀分尸,我二人刺杀燕王得手后,匆忙间只拾得他贴身一根金笛,回来复命。他见我等将燕王府中情形描绘的真切翔实,又见了这根金笛,再无不信之理。如此则大功告成矣。”黄有道面色微变,双目寒光一闪,片刻后随即大笑道:“如此甚好,我既是杨百步,自然看不见黄有道身上所带金笛,因此这根金笛还是‘银蛇夫人’拿着才合情理。”说罢自怀中取出那根金笛,递给念奴。
念奴仔细瞧去,那笛子通体金黄,竟是纯金铸就而成。心内甚喜,却不知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故而推辞不受,笑道:“奴家一时兴起之言,多有不妥之处,此物乃道长随身之物,岂可随意让予他人。”黄有道笑道:“姑娘肯助我一臂之力,贫道感激不尽,便将此物赠予姑娘也是应该,只是此笛乃家师传与贫道的,因此不敢转增他人,姑娘既然喜欢,就先拿去把玩一些时日,待得办完王言章这桩事,再请完璧未迟。”念奴大喜,娇声道:“既然道长如此慷慨,奴家便却之不恭了。”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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