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我才不肯让步。这种事你越让,他越以为你可欺,就越猖狂!”福康安冷冷说道,“就昨晚的情势而言,百姓没有替贼遮掩维护的,这是山东省三司衙门、山东学政济宁训导、丰县教谕平日教化有方,所以百姓循良。这一条足足的给我写上,就是不提葛孝化。他就苦屈,向谁诉?原定计划是没有喊话这一条,是你的临时动议。这一条十分要紧。不然四面合击进村,暗夜乱中要伤不少良善百姓,这是我的疏露。你可以不写,但我要附奏说明,你的‘文治’见识就出来了,把我‘武’的一头写出来,皇上阿玛晓得我能带兵会打仗,这就成了!什么太原大同唐山抚顺都有护矿队?葛孝化是胡说八道!这个预先没商议,我要抢你一半功劳——合议条陈,各个煤矿、铜铁矿、凡是工人聚集上千的地方,都要建护矿队,民间出钱官府经营。回头我们派人回来复查,果真敷衍我们,管他阿桂阿贱,我就办了这个葛孝化!”
刘墉听着不住点头,心下掂掇:这位哥儿尚气任侠里不乏深沉干练,咄咄逼人的气势里另有一份温馨儒雅,孩子气里又透着大人气,如今贵介子弟里这样振作的真是不多见了,只是就器量而言,似乎有点过分泾渭分明眦睚必报的味道……正胡思乱想间,却听福康安道:“只是纪家李戴官司一案,太令人犯踌躇了……”
“李戴的儿子不孝,已经撤诉,这事不宜再翻腾。事情闹到军机处,朝廷脸面也要紧。”刘墉思索着说道,“晓岚公的脸面也要紧,且也连着傅相和家严脸面。我们不但官小,且是子侄辈。他也只是个约束家人松弛的过错。为尊者讳,为亲者讳这是礼。打发李纪氏娘母女一个小康。各自写信给父亲,由他们老一辈的背后劝戒也就是了。”
福康安默默点头,说道:“也是。好比写字,越描越丑。有些事真是教人头疼……”正说着,外头脚步声杂沓渐来,知道席散了,便住了口,问守在门口的黄富扬,“你和衙役们一道清点俘虏的,林清爽有没有下落?”黄富扬忙道:“在蔡营当场就清点了,这是爷最关心的事,怎么敢马虎?——林清爽自离扬州就和蔡七分手了,说去了台湾……”
“跑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福康安似乎早有预料,不动声色说道,“奏折里要写明,另附夹片报刘延清老大人,着台湾府严加缉拿。——来人叫他们且回步到东书房候见。就说我和刘大人要歇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叫我们。”说着起身进了内屋,顷刻便鼾声如雷。刘墉却仍毫无倦意,着人精子铺纸磨墨,洗了脸打叠精神,一边抽烟一边打奏议书信腹稿,也不及细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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