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把大臣们都带出去,别妄自伤了性命,都好好活着!”
朱允炆发出了生平最猛烈的呐喊,也是最后一道圣旨。
在徐辉祖沮丧的目光中,群臣忐忑不安的担忧中,红石和徐妙锦带着皇帝皇后从侧门离开了谨身殿,来到按河洛中轴运枢的精巧设计建造的交泰殿,离开皇宫的暗道就在这中轴运枢的中点上。
交泰殿静静的立在和往常不同的夜色中,南面的火光将它黄色的琉璃瓦改头换面,四角攒尖鎏金宝顶上的瑞兽不安的注视着不远处的骚乱,倾诉凤凰来仪的美好愿景的隔扇门有了不祥的预感,在风中吱吱呀呀的摇摆。
皇后的脸肃穆而忧伤,踏入交泰殿门槛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披霞戴凤,衣香鬓影,坐在殿中的宝座上接受朝贺,却因为紧张而瑟瑟发抖。
她还想起了这三年战乱之中,每一个生辰她都会坐在这里,皇上没有一次忘了她的生辰。
她潸然泪下,小声啜泣起来。
朱允炆转过头愧疚难当:“皇后受苦了!”
马氏摇摇头,露出释放了伤感后的笑容:“只要跟皇上在一起,臣妾一点都不觉得苦。”
走到大殿正中,红石抬头看了看殿顶,观音奴送给他的地图已经烂熟于胸,由精密的斗拱承托的八藻井像是登上天梯的入口,八条衔珠的盘龙簇拥在入口周围等待一触即发。
“就是这里!”红石蹲下身,“妙锦,把你的剑给我!”
他用剑撬开一块方形金砖,地底下与世隔绝的漆黑和凉气扑面而来。
他又接连撬开相邻的三块金砖,一个仅容一人钻进去的入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妙锦,你先下去,然后你接住皇上和皇后,别让他们摔着!”
红石朝殿外望了一眼,那通红的夜色愈加稠密,金鼓和号角声已经停止,这预示着朱棣已经到达了谨身殿。
“等一下!”
朱允炆跑到宝座前,掀开龙案上的其中一个宝盒,里面放置着他最常用的玉玺,表明至尊无上的黄色丝带飘落在地上。
他把玉玺揣入怀中,走回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多此一举。
徐妙锦、朱允炆和马氏依次钻入洞中,红石最后一个跳了进去,在大殿东边的铜壶滴漏显示辰正的时候,四块金砖拼回了原来的位置,里面的秘密就像从来没有被揭开过一样。
朱棣站在谨身殿前,迎接他的是熊熊烈火和因为遵从圣旨而没能以身报国的忠臣们,他们伫立在殿外的一侧,郁郁寡欢的脸证明了他们求死的决心。
面对冲天的火焰,朱棣想起了拿着糖果,流着鼻涕,坐在父皇身边的自己,想起了大哥被立为太子时,在这里接受册封,衣冠楚楚,正襟危坐的样子,那时他还不明白大哥为什么那么严肃。
在烈焰中,他重新审视了一遍过往,它们像染红天幕的火光一样执着,又像窜上天际的袅袅烟雾一样无常。
他的父皇、母后、兄弟、姊妹,每一张脸都在烈火中蠢蠢欲动,他们似乎想要告诉他什么,不过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快去灭火!”半晌,朱棣才回过神来。
在中使的命令下,燕军又一次投入战斗,与大火的争夺。
自然不像人事那样容易预测,当他们以为火已经被扑灭的时候,不知哪一处的余烬又星火燎原起来,最终,大火真正收起魔爪时已经到了黎明时分。
晨曦的曙光洒在谨慎殿的废墟之上,焦臭的气味在风中弥漫,倾诉着自从谨慎殿建立以来最悲凉的时刻。
“殿下已经全部搜过了,没有发现一个活人,只发现了三具焦黑的尸体,无法辨认尸体的身分。”一个士兵跑来报告。
“尸体在哪里,快带本王去看看!”
朱棣疲倦的身体打了个激灵,同时陷入了迟来的思虑之中。
朱允炆死了没有?如果没有死,他该如何处置他?是杀了他,还是把他关起来?
如果他杀了朱允炆,那么定然会被某些人抓住把柄,把谋权篡位的罪名往他头上套。可如果让朱允炆活着,他又如何坐上皇位?
带着左右为难的煎熬,朱棣来到了那三具尸体前,他盯着他们,仔仔细细地做着徒劳的辨认。
突然,他从其中一具尸体上某个不为人知的特征中得到了灵感,在他旁边跪下,并且开始嚎啕大哭。
“皇上怎么不等臣来相救?是谁把皇上害成这样?这场靖难之役就是为了清君侧,臣清除了皇上身边的小人,可是却没料到皇上已经被小人害死!”
他的声音难过得变了调,他把头埋在地上,忍着浓重的焦臭味,艰难地呼吸。
“臣来迟了!臣来迟了!”
他摇摇晃晃直起身体,又开始敲捶胸口,任凭鼻涕和眼泪一串串肆意落在飞舞的拳头上。
燕军赶紧效仿朱棣跪在地上,跟着假模假样痛哭起来,似乎比他们父母离世时更加痛彻心扉。
建文朝的忠臣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他们糊涂了,不知道朱棣难过哀悼的到底是不是他们的皇上。
临近辰正的那一刻还历历在目,最终有些人从这记忆中重拾信心,而另一些人则心灰意冷,不敢相信事事总能顺遂心意。
一刻钟后,朱棣声音嘶哑,眼睛红肿,撕心裂肺的样子不由得别人怀疑他的情凄意切。
道衍上前将朱棣扶起。
“殿下,请节哀。”
朱棣缓缓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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