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飞尽,黄花落遍,一袭残风带来了半卷细雨。如万箭齐发,击打在洛棠风身上,寒气彻骨。那迸裂的伤口处,仅存的一点余热也被消耗殆尽。
“乐正哥哥……”洛棠风一咬牙,转身欲走,却不忍回头,“保重!”
乐正尚邪释然一笑,站起身来,目送洛棠风直到那雨幕尽头。他将发髻披散开来,抚剑而坐,听见那杀声渐近,又起身朝对,紧握手中之剑。
“家国在侧,阵下谁人不敢死!众将随我——杀!”
虽是一人,这吼声却如万人之敌。刀光渐近,雨幕中,血色弥漫,他的身影也消失了。
……
雨幕将歇,穆宁城外竹林处。
“哎,幽,你说,我们这虽说只是走个过场,但这未免也太……回去怕是不好交差吧?”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悠闲地走着,嘴里叼着一枚针叶,他身着黑袍白衣,颈上两道深疤格外显眼。他腰上系着两枚玉佩,一枚刻着“大祁王令”,一枚刻着“十刑尊卫”。
他身旁的那个男子衣着与他无异,年龄也都不过二十五来岁,相比之下,他的面容却有一种温而不寒,雅而不腐的气息。他耳根处似有虫蛇般的黑色印记,似乎还在蠕动。那眯眼的笑容下却有一种诡秘感。
“也不见得那御差和无常多么卖命,毕竟是受大王所迫,看来他们也是不滥杀好人……”
“嘿!你还说!那乐正公子功夫了得,你还说放他一马,要不是他想尽快突围,我脑袋都落地了!”
“行了,祁王目的已经达到,我也不愿看到更多的屠戮——枭首,尽快完事,你阿朴姐还等着呢……”
“呵!叫我就叫这么蠢的名字,喊你堂内(桃花源中对他人妻子的敬称)倒是这么亲热……那祁王的脑袋你真得给他治治,怎么会想给我们这些蠢名字。”
“毕竟是我们主子,切莫多舌……”
“哈!行!鸩毒!嘻嘻嘻……”
被称作”鸩毒”的那男子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地注意四周的动静。
“不过嘛,话说你为何要走此道,要说继续办事吧,也是相反的方向;要说回去吧,也不见得是近道。”
“那洛家的三公子若是想逃,定然会走此道……”
“啊?怎么?你不是说就此收手吗?”
“那是自然……”
鸩毒驻足蹲下,以手拈叶,略施内力,只见那绿叶赫然变黑,他将那叶片轻放在地上,却见那一片都化为黑焦。
“那如果遇上了怎么办?生擒?”
“放了……”鸩毒道,看向一片竹丛,笑道:“公子,何故不逃?”
草丛中突然掷出三枚石子,直冲那鸩毒,却见那枭首一把抓住,反打回去,直把那竹子拦腰折断,洛棠风翻身而出,手握重尺,大气也不敢出。
“真是受苦了……”鸩毒缓步走向洛棠风,“若是公子不赶时间,不妨让我为你暂作医治。”
“唉,我说你脑子也得治了,咱们把他一家害得那么惨,人家巴不得吃了你,你还想当好人?”枭首拍了拍鸩毒的肩膀,解嘲道。
“公子不逃,应是早已发现我在尾随,如此敏锐,不愧洛家名号。”鸩毒道,“既是如此,那你也应自知没有逃的可能,我们二人也不必多费口舌。公子不过余气残力,我们二人也没有套话的必要。不是吗?”
洛棠风似乎也渐渐放下了警惕,突然瘫倒在地,不省人事,鸩毒忙上前把脉,终是松了一口气。
“所幸只是力竭……”鸩毒道。
“怎么?你还想救他?”枭首道,“咳!你真是个怪人……”
“我若不怪,当初就不会救你了!”
“啧!行!依你!”
……
待到洛棠风醒来,一拍胸口,却发现译本似乎并没有动封,他猛然起身,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的血迹竟也诡异地消失了。
“哟!醒了啊……”枭首倚在洞口,笑对着洛棠风,“小子,这救命之恩,得向我们磕个头吧?”
“莫要听他聒噪……”鸩毒坐在洛棠风身旁,将天阙尺杵在那石床旁边,“公子仅仅两日便痊愈,洛家之后的确不容小觑。”
“两日?”洛棠风拄尺而起,“你们是何用意……”
“用意?”鸩毒笑了一声,“随手而救,力所能及罢了……”
“为敌者,无信无义。又何来此说?二位若是居心不良,还请莫做这些无意之举。”
“硬要我给个说法么?”鸩毒道,“那……同情?或者说,你我皆是一道人?不知这个说法,公子是否满意?”
“一道?助纣为虐?”
“倒也不尽然。自我为祁王效力的这五年来,就我而言,并无害人违心之举。你我一道,只因我们都是至圣先皇时八族的传人……”
“唉!我就知道你要和他废话这么多,费力不讨好。又在那儿吵嚷着尽快完事,回去好见你堂内!既然醒了,那我们走了便是,省得这小子多心!”枭首道。
“子道!”鸩毒表情忽然严峻起来,“无需多言!”
那枭首闻言却也停止发牢骚,只得叹气一声。
此刻,洛棠风却俯身跪地,磕头而起,道:“此拜,以谢二人救命之恩。你救我一命,我磕你一头,一恩一谢便已偿还。日后再相见,是敌,则杀人无愧;是友,则笑泯前怨。如此,快意恩仇!”
“呵!一命一拜就这么抵了?小子,你的命,可就这么不值钱?”枭首噗嗤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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