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屹罗天都,六月六,伏日祭。
天都皓月居今日里三层,外三层被人围个水泄不通。皓月居的掌柜一脸愁苦没有丝毫的喜色,在柜台处忙乱地打着算盘,店小二拿着托盘艰难地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梭,幸运的食客早就订到了位子,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只好站着等,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稍稍聪明点的让家里小仆携了凳子来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品着茶。
小二凑到掌柜面前,问:“您老这回失算了?”
掌柜摇头叹气,“失算了失算了,早知道有这么多人来,说什么也不会就二百两银子就把一楼租出去一天。你看现在别说上二楼吃饭,就是挤也挤不进大厅。”
“今天不是伏日祭吗?怎的还有这么多闲人?”小二奇道。
掌柜的给了他一个栗凿,“说你还真是笨!今年主持祭祀的是寿王殿下,一个中年大叔有什么好看的?!连每年都去凑热闹的我家阿嫦都终于答应去相亲而不到宗祠去挤了……”
“绥德王爷去哪了?”小二一脸茫然。
掌柜的压低声音道:“谁知道呢?去年下了大狱,如今不知道放出来了没有,但是皇帝下了诏书褫夺了他的封号,还把绥德王府封了,这世上从此就没了绥德亲王这爵位。听说有人曾在封府当日曾见过一身落拓青衫的慕程王爷站在王府门前那块牌匾下许久,然后就离开了。此事真伪难辨,究竟他现在是否还在天都,也没人说得准。”
“嗯,”小二若有所思地点头,“真是玄得很。”
此时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一人穿着天蓝色儒生常服,四十开外,鬓边掺着几丝白发,五官立体儒雅,嘴角带笑,手指一柄泥金纸扇,走到大厅中央设好的檀木雕花方桌前,目光明亮环视大厅一周,那种温和而有张力的气场一下子压住了那窃窃私语的声音,整个皓月居都安静下来了。
“今日我闵四空应朋友之邀在此说书,各位捧场,四空不胜感激,以茶代酒先敬各位一杯。”说罢拿起茶碗一饮而尽。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回应。
“四空所说之书要先从西戎元武国主赫连越说起……”他一拍惊堂木,“话说赫连越的母亲本是西戎皇宫中一不得宠的妃子,但赫连越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八岁那年能把雪狼制服,因此当时的皇帝让他与雪狼结下血盟,把玉雪狼牙和神兵破军传给他,可是西戎的规矩是非皇后嫡子即位便要赐死其母。于是赫连越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杖责致死,这也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暴戾的种子……”
闵四空声音温厚有力,时而高低起伏抑扬顿挫,茶客们凝神静听,偶有摇头叹息,或是面露微笑。直到……
“赫连越心仪之人,乃是来自东庭的妙手神医梅姑娘。大家可知道这梅姑娘梅子嫣是何许人也?”
记性极好的人反应很快,大嚷说:“闵先生,可是在四年前的今日,皓月居前架起铁锅烹人的胆大女子?我记得我记得,她那草月花舍就在我家的那条巷子……”
“我还去草舍看过病呢!”另一人说,“我记得,那个姑娘的眼睛会说话!我都央过隔壁街的张媒婆给我去说项,不料说她许人家了!”
大厅内一阵哄笑。
闵四空轻咳两声,大家随即安静下来,闵四空继续说:“她自然是有心上人的。她与武功全失的赫连越情投意合,不料被天都的一位贵人看上,为得到佳人横施辣手,棒打鸳鸯夺人所爱……致使赫连越回到西戎冲冠一怒为红颜,发誓要夺回自己所爱,于是边境从此不得宁日……”
众人一脸的恍然,有人按捺不住就问:“闵先生,你说的那贵人是谁呀?!”
闵四空手中纸扇一敲檀木桌,指向那人微笑道:“你猜!”
众人当即窃窃私语,并罗列出若干嫌疑人。
闵四空始终没有明说,接着道:“这梅姑娘也真是命苦,被强留在贵人身边,给他治病,最后还是被始乱终弃,那贵人乱花迷眼,把人姑娘家骗到手了吃到口了就不认账了……”
大厅一片哗然,大家都点头说怪不得这梅姑娘三年前突然就不见了,原来被遗弃了。而那负心之人也快在舆论之下水落石出……
没有人知道,这面带微笑故作镇定的闵四空其实已经汗流浃背脸色发青了。
日落西山,散场后闵四空急急地奔上皓月居的二楼雅间,推开半掩的门,进去对坐在云石桌旁发呆的一主一仆道:
“公子,四空已经履行公子的要求,姑娘是否也应该兑现承诺?”
一身月白长衫戴着儒生帽面容清雅的男子颔首望向一旁的小童,那童子取出一木匣递给闵四空,道:
“一天三丸,黄酒送服,半月后你家中夫人的宫寒之症便会痊愈。”
“谢谢公子!”闵四空抱了木匣便想告辞离开,“公子不如先走?四空担心不过半个时辰,官府的人便会闻讯而至,只怕公子难以善了。”
那公子皮肤白皙胜雪,眉眼清秀绝伦,嘴角噙笑,那双凤眼眼尾一挑凭空扯出一丝不属于男子的妖娆之姿。不施脂粉资质天成的一张脸不要说是男子,就连女子也要被他比下去。他“哐”的一声盖上茶碗,笑道:
“先生多虑,在下只怕无人前来,枉费先生说了一日的书。”
闵四空定下神来,笑道:“四空平素不说凭空捏造之书,这回为了家中夫人的病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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