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前日传信来,说元霜阁前的榴树今年第一次开花了。
慕程走到元霜阁前,榴树果然开花了,而且去年只开了一朵,今日一看,竟然开了数朵,一树丹华灼灼,荣光璀璨。石榴花开于初夏,春日里喧嚣一时的艳俗桃李都不再,唯有这似火欲燃的榴花默默陪伴着孤独的他。
他坐在榴树下的青石条凳上,视野所及之处便是那扣上了锁积满了尘的元霜阁西苑。
娘,她回来了。
可是我却不敢面对她了。
我不知道她究竟会是谁,我怕,怕日夜怀念着的那个人终究是不在了,怕自己把持不住哪怕连一个躯壳也想要占有。
日光从树缝漏下来,斑驳地泻满衣裾,他清癯俊秀的脸比以前清减许多,眉目依旧温润,只是少了锐气多了深沉内敛。
一阵微热的风吹来,有什么从斜对面的树上吹落,到了他的脚边。
他低头一看,上好的薛涛笺,被折成了展翅欲飞的鹞子状,上面还沾着墨迹。
他皱皱眉,俯身捡起纸鹞子,心里涌起一种奇怪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直到他完整地拆开了纸鹞子看到上面写的一句话才消失,然而他却连呼吸都有点紧促起来。明书端着茶走过来,看见此情此景不由得开口说:
“公子,不知是哪里来的无聊人顺着风往王府里飞来这许多纸鹞子,你看见没,元霜阁前那些树上都挂了不少,地上也落了不少。”
慕程站到东西两阁前的空地上,果然,两边的黄槐树上密密的叶子留住了不少纸鹞,风一吹,就像落叶一样在空气中打了个旋儿,飘然坠落在他脚边。
柿子,我回来了。
柿子,天气很热,睡不着,想你。
柿子,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去哪里了?
柿子,息阳走了,子嫣回来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
慕程怔怔地立在原地,一手攥紧了数张被拆开的薛涛笺,另一手捂着自己微微发颤的胸腔,一颗心像被无形的手揉得又酸又痛,苦涩甜蜜密密交织。
明书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继续自顾自地说:“不知是谁的恶作剧,哑大叔在那边还混着落叶扫了一大堆,这不,正点了火要烧呢!”
慕程大步就往后院走去,空气中飘起一股草木燃烧的气息,他的心紧了紧,去到后院时那堆落叶暗暗地燃起白烟,他冲上去一脚踢散堆起来的落叶,眼疾手快地抓起两三只未被燃尽的纸鹞。
跟在身后的明书惊呼道:“公子,小心手!”
柿子,今晚的下弦月好美……
柿子,你要让我在天都等多久……
我的样子变丑了,你就不想看一看?
不管是息阳,还是子嫣,我的心里都一直有你。
……
“子嫣……你总是有办法,轻易地打动人……”被她闯进来过的心还是无法设防啊……
心底的忧伤酸楚如潮水般褪去,他望着王府高墙上的一角湛蓝天空,唇角微扬,那是发自心底的愉悦,有如春暖花开雪破冰融。
她,真的是回来了。
“主上,”青昭急得脸色发白快步直奔到慕程身前行礼,说:
“梅姑娘她……她可能出事了。”
慕程周身的暖意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心像突然坠入冰天雪地,他望着青昭,一字一句地问:
“你,在说什么?她怎么会出事!”
“有人到千金堂找杜鹏远要取她性命,属下已经让人去找梅姑娘了。”
慕程大步走出府门,“是谁买凶杀人?!”
是谁敢这么大胆想要她的命?慕程的脸色已经铁青到了极致,听不到身后青昭的回音,他回头盯了青昭一眼,青昭嗫嚅着说:
“属下让人查过,去联系杜鹏远的人是保焕,她离开听风楼便去了照月湖游湖。”
“保焕?”慕程心念一转当即明白了,倒吸一口凉气后恨恨地骂了一句:“梅子嫣,你怎么敢这样!”
他咬牙切齿地飞身一跃上马直奔照月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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