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意点点头:“我对田岳本来也不是毫无戒心的。当初我主动找田岭借田岳来用,就是做个姿态给田岭看。让他知道我在均田革新里的一举一动都没打算瞒他,免得他因为疑心而给我下绊子。”
不过,她行事大体上是一板一眼惯了的,就算田岳是受命要盯着她,轻易也抓不到她什么把柄。
两人正说着话,田岭的属官之一左晖便来了。
“云大人安好。顾大人安好,”左晖执礼问安后,看向顾子璇,“顾大人,关于军尉府‘整军秋演’的事,田大人有些事还需与您磋商,请您稍后去他的办事厅一趟。”
“好,我才吃了饭,走几步缓缓就去。”
得了顾子璇的答复,左晖便执礼回去向田岭复命了。
待左晖一走,顾子璇立刻收了面上笑容,咬牙冷哼:“那老贼,对军尉府‘整军秋演’的事也试图指手画脚,简直其心可诛。”
因顾家坐镇的军尉府与州丞府是平级,顾子璇虽是州丞府的官,职责却是负责军尉府与州丞府的事务协调,每年都是上半年闲,下半年忙。
为降低对普通百姓生活的影响,军尉府大规模实兵演练多在秋收过后直到冬季结束。
每年在夏末之前,顾子璇就要在军尉府和州丞府之间来回协调,划定实兵演练的范围、演练时长,并需当地官府协助向百姓传达消息,提前疏散或安抚民心,以免造成误解和恐慌。
今年顾总兵打算重点演练山地作战,初始选址里包含槐陵北山的几个山头,却遭到了田岭的强硬反对。
顾子璇为了这个事,已经与田岭谈得快要口吐白沫了。
“我爹说,实在不行,跟隔壁的松原郡商量一下,借希夷山的几个山头也行。但我偏不让这步,”顾子璇冷笑,“我倒要看看这槐陵北山里,究竟有哪路惊不得动不得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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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陵北山里,究竟有哪路惊不得动不得的神仙?
顾子璇置气时的一句无心之言,云知意却认认真真思考了两天。
上辈子,她先是查办了槐陵县府集体贪污赈灾银的案子,隔了几年后突然得到新线报,才察觉当时在那批涉案官员家中查抄出的赃款总数,远远超出了州府拨给槐陵县的赈灾银数量,于是打算循线重查旧案。
但紧接着槐陵就出了瘟疫。
然后是顾子璇死在槐陵。最后是她死在槐陵。
这辈子,前年槐陵北山有神棍抛出“打娘娘庙”的引子,骗了当地人送许多小孩儿进山,不知做什么用。
她暗中从临川请来邱祈祯这个神兵,又派了宿子约、宿子碧配合,将那批小孩儿救出来,也将槐陵北山的事捅破天。
之后盛敬侑带着霍奉卿去槐陵查办此案,田岭却不惜让渡出部分权力给州牧府,并默许霍奉卿把控“旬会合议”实权,以此换取他们不再继续深查槐陵。
还有均田革新,田岭大力支持,几乎到了云知意要什么给什么的地步,唯独一点,他明说过均田革新要避开槐陵。
如今军尉府实兵演练,田岭也不让进槐陵……
其实云知意很早就察觉田岭对槐陵这个地方看得很紧,当时还曾想过告诉霍奉卿,可后来忙得团团转,竟就忘了。
如今一桩桩一件件捋过来,实在是细思极恐。槐陵这个地方,搞不好还真是田岭的命门。
可,会是什么呢?
这天黄昏,云知意来到鸽房,对文书吩咐道:“给宿子约传讯,让他先安排人去沅城查查田家在那边有哪些生意,是谁在主事。安排好之后,让他自己尽快到邺城来见我。还有,给庆州、淮南的积善堂也发消息,问问管事人,当初我让人送去的那几十个孩子,如今能不能正常说话了。若能,送两个年岁长些,能说清楚事的来我这里。”
当初邱祈祯将那些孩子从槐陵北山救出后,云知意迅速安排将他们分别送到了云氏在庆州、淮南两地的积善堂安置。
之后积善堂的管事人曾给云知意来过信,说那些孩子不知是否受了惊吓之故,大都较为恍惚,也不爱说话,怕人怕黑。
后来云知意就随沈竞维离开邺城,便只回信叮嘱那头将孩子们照拂好,衣食、医药和学艺等一应开销都算在自己名下,之后忙起来就没再过问。
如今过去快两年,云知意越想越觉得槐陵不对劲,就不得不打扰那些孩子平静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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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知意忙得不可开交时,霍奉卿也没闲着。
一面要管官医署与邺城庠学联合办学的事,一面竟还有精力在州牧府外设了个“投书箱”,方便百姓投书鸣一些不敢轻易报官的冤屈。
才没两个月,就已经接手一桩贪渎案、一桩奸污案,还有两桩乡绅侵地案、一桩官员强抢民女案。
虽他忙得陀螺一般,难得片刻闲暇,但这招确实极得民心。
不过,他这么做,把各地县丞气得够呛,刑律司主官也被他搞得像个摆设。
但碍于如今霍大人在民间声望扶摇直上,大家对他至少在明面上依然只能敢怒不敢言。
八月卄七这天,州丞府内部议事完毕后,便有人随口提到霍奉卿。
刑律司主官周志高气得将胡子吹得老高,对云知意抱怨道:“云大人这阵子忙均田革新,怕是不知他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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