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法司玩忽职守,而是法司判案需证据确凿,这条法令里是有空子可钻的。
比如田岭这事。若沅城那位被称作“素合先生”的女子一口咬定自己不是田岭的外室,法司也束手无策的。
“假设‘素合’是她的雅号而非姓名,那搞不好她自己就姓田,孩子从她姓,这也说得通。又或者,她能提供两个孩子生父的姓名籍贯,去查也确有其人,那即便全天下都笃定那两个孩子就是田岭的,法司也不能在无证据的情况下判田岭有罪。”
宿子约有点失望地撇撇嘴:“我还以为查到了很有用的消息,没想到白高兴一场。”
“倒不是没用,只是这事不容易拿到实证,我即便知道了他违法,也是空口无凭,”云知意笑笑,“我本就无心党争,现今更不像从前那样莽撞一根筋。就说田岭养外室这件事,确实违律犯法,于私德来说也有亏。但听你的说法,那女子不像是被他抢来霸来的,若我跳出来深究此事,她定是会帮着田岭遮掩的,到时田岭肯定倒打我一耙。”
如今田岭可是她的顶头上官,“诬告上官”这条罪名并不轻。
宿子约百味杂陈,用力嚼碎口中那颗杂糖果子后,才道:“既如此,你还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引火烧身。那素合先生在沅城一带金石冶炼行业小有名声,珍宝阁的生意也做得像模像样,看起来确实不像被田岭胁迫的。而且田岭放她独自在那边掌事,这是极其信任……”
“等等!”云知意突然神情凛冽,骇然看着宿子约,“你说,田家在沅城,除了买海盐回来卖之外,没做旁的生意?”
宿子约被她的神情吓得手足无措:“若不算素合先生名下的珍宝阁和金石冶炼工坊的话,就真没旁的生意了。大小姐是觉得哪里不对?”
云知意的神情变幻莫测:“原州与沅城,来回水路两千多里。田家每次往那边发运盐船,少则十艘,多则几十艘……”
蔺家老爷子曾随口对她提过,蔺家的船队出外买盐时,都会装满原州特有的陶器、瓷器或少量珍奇花木往各地去卖,因为行商逐利,没有哪家做生意会“单边跑空”。
但因为这些东西是卖往外地的,又不是“盐、铁”之类必须经过官许才能贩卖的特殊物品,所以这些从原州离开的货物不必提前上报漕运司,码头的漕运司官吏也不会开箱检查。
云知意眉头一皱:“田家的船队应该也不会‘单边跑空’,可到了沅城却什么都不卖,那他们每次运出去的,是什么?”
出去时十艘的船不知装了什么,回来时又有三艘船可能装的不是盐……
这个瞬间,云知意的脑海里飞快掠过许多事,纷繁驳杂、混乱交织。
上辈子,槐陵县府官员集体贪污赈灾银,最后查抄出的赃款总数,却远远多于赈灾银数目。
这辈子,不让霍奉卿和盛敬侑深查北山案,不让她在槐陵推行均田革新、不让工务署修缮废弛多年的槐陵官道……
打娘娘庙。槐陵北山。肢体有缺的小孩被用来试药。四肢健全的小孩子则不知作何用途。
素合先生。沅城。珍宝阁。金石冶炼。
头昏脑涨中,云知意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在隐隐发抖。
“子约,你在临川见到邱祈祯时,他有没有提过,当初进槐陵北山救小孩儿,和他交手的那些人用的兵器是什么样?”
宿子约惊疑又关切地望着她,虽担忧着她的异状,却还是先回答她的问题:“说是一种古怪小弯刀,他从前也没见过。”
“子约,你赶紧替我跑一趟,去州丞府找顾子璇,让她想个不引人起疑的办法,今夜务必带着霍奉卿和薛如怀一起来我这里。”
云知意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摸到田岭真正的命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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