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坤宫。
温皇后抱着双膝枯坐在锦榻上,披散的头发遮住空洞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脚边的被面,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茯苓垂手站在床前守着她,无言以对。
烛火醺黄,无声的跳跃在两个人脸上,明明灭灭的忧伤。
良久,一声沙哑的问声响起:“茯苓,什么时辰了?”
茯苓低声回道:“回娘娘,五更天了。”
温皇后姿势未动,依旧木木的注视着眼前,嘴里机械的问道:“陛下上朝了吧?”
“是的。”
“今儿是哪位娘娘伺侯他梳洗?”
“是楚美人。”
听得此言,温皇后微微一动:“楚美人?可是兵部侍郎楚中道的女儿?”
“回娘娘,正是。”
温皇后略讥的扯了扯嘴角,颇有些自嘲:“殷正惯会使这伎俩。”
“如此一来,孟芸算失宠了?失宠也正常,这宫里,谁能百日好。若柳如月地位如故,她便连这偷来的恩宠也不会有。”这也是她一直不跟曾经的皇贵妃柳如月正面起冲突的原因,很多时侯很多事,有柳如月在场,太好使了。
茯苓动了动嘴唇,陛下是体谅孟昭仪身怀六甲,舍不得她做这些劳累活,但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在陛下眼中,孟芸无心插柳柳成荫,帮他寻到心仪已久的白月光下落,又找回了失散已久的儿子,对她更是宠爱非常,正是风光无两。
只等她这一胎落地,若是皇子,孟芸的妃位定当瞩目。
“薛纪年何时过来?”
时值今日,哪怕薛提督早已改头换姓,温皇后依旧唤他旧称。
茯苓顿了顿,到底有些为难:“说是早朝过后。娘娘,他如今是二殿下,娘娘还是……”
温皇后眉眼一冷:“本宫未死,他即便姓薛都是恩赐,遑论殷氏。”
茯苓躬身请罪:“娘娘说的是。”
“娘娘,您一个晚上都没睡,先歇歇吧。”
温皇后略略抬头,目光投向一宿未关的窗棱子,晨光熹微,正是黎明之际。她眯了眯眼,转向茯苓:“不睡了,伺侯本宫更衣。”
茯苓还想劝解:“娘娘,身子要紧。”
温皇后动了动有些僵化的四肢,慢慢的走下床,她伸手搭上茯苓递过来的手臂,拍了拍:“不急,待此间事了,本宫有的是时间歇息。”
她缓缓的走到门边,仰望着星子寥落的天空,几乎是在叹息:“茯苓,天该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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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坤宫。
薛纪年走进玉坤宫时,温皇后正端坐在大红酸枝龙凤纹独板扶手椅上,一手端着茶汤,戴着玳瑁嵌珠宝翠玉葵花指甲套的手指微微翘着,一下一下的拨着茶沫。
茯苓袖着手匆匆走至温皇后面前,有些紧张:“娘娘,二殿下来了。”
昔日的玉坤宫何等的铜墙铁壁,如今,一个外人走至内殿都无人通报,个中凄凉茯苓已是深有体会。
温皇后眼皮子都未抬一下,淡淡吩咐:“这里没你的事儿,下去吧。”
“是。”茯苓道了声,又向薛纪年行了个礼,才退出内厅,关门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看了眼两位主子,心里莫名忐忑。
温皇后依旧静坐着,仿佛手中的茶盏是绝世孤品,微微低头嗅着犹冒烟气的清茗。
她不开口,薛纪年也不着急。
事到如今,她再怎么端架子,终究大势已去。他不介意再让她多享受一会所剩无几的尊贵气派。
“娘娘这茶倒是不错。今年雨势颇丰,进贡的明前龙井较以往少了许多。”薛纪年不急不慢的开口:“娘娘宫里还有这等叶片,颇令本王艳羡。”
他既没有称她“母后”,也没有自称“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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