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像一株不服水土的兰花,经过我的一番移植,你反而更憔悴了。这是怎么回事?含烟,你不快乐吗?告诉我,你不快乐吗?”“哦,不。”她轻声的说:“我很快乐,真的,我很快乐。”她说着,却不由自主的泫然欲涕了。
他深深的看着她,他的声音好温柔,好担忧:
“含烟,你要为我胖起来,听到吗?我不愿看到你苍白消瘦!你要为我胖起来,红润起来,听到没有?”
“是的,”她顺从的说,泪珠却沿颊滚落。“我会努力,霈文,我一定努力去做。”他捧着她的脸,更不安了。
“你为什么哭?”“没有,我没哭,”她用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中。“我是高兴,高兴你这样爱我。”
他推开她,让她的脸面对着自己,他仔仔细细的审视她,深深切切的观察她,他的心灵悸动了,他多么爱她,多么爱这个柔弱的小妻子!“告诉我,含烟,”他怀疑的说:“妈有没有为难你?你们相处得好吗?”“噢!”她惊跳了。急切的说:“你想到那儿去了?妈待我好极了,她是个好母亲,我们之间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么,我懂了。”霈文微笑着,亲昵的吻她。“你是太闷了,可怜的、可怜的小女人,你不该嫁给一个商人做妻子。这是我的过失,我经常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以后,我一定要早些回家,我要推掉一些应酬,我答应你,含烟。”
“不,别为我耽误你的工作,”含烟望着他。“可是,让我去工厂和你一起上班吧!我会帮你做事!”
“你希望这样吗?”“是的。”“这会使你快乐些吗?”
她垂下了头,默然不语。
“那么,好的,你来工厂吧!像以前一样,做我的女秘书!”
她喜悦的扬起睫毛来,然后,她抱住了他的脖子,主动的吻他,不住的吻他,不停的吻他。那晚上,她像个快乐的小仙子,像个依人的小鸟。可是,这喜悦只维持了一夜,第二天早餐桌上,柏老太太轻轻易易的推翻了整个的计划,她用不疾不徐的声音,婉转而柔和的说:
“为什么呢?含烟去工厂工作,别人会说我们柏家太小儿科了。而且,含烟在家可以给我作伴,女人天生是属于家庭的,创事业是男人的事儿,是不是?含烟,我看你还是留在家里陪我吧!”含烟看着柏老太太,在这一瞬间,她了解了一项事实,柏老太太不会放过她,永远不会放过她!她像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的掌心似的,她也翻不出柏老太太的掌心。随着含烟的目光,柏老太太露出那样慈祥的微笑来,这微笑是给霈文看的,她知道。果然,霈文以高兴的声调,转向含烟说:
“怎样?含烟?我看你也还是留在家里陪妈好,你说呢?”
含烟垂下了头,好软弱好软弱的说:
“好吧,就依你们吧!我留在家里。”
她看到柏老太太胜利的目光,她看到霈文欣慰的目光,她也看到高立德那同情而了解的目光。她把头埋在饭碗上面,一直到吃完饭,她没有再说过话。
就这样,日子缓慢而滞重的滑了过去,含烟的憔悴日甚一日,这使柏霈文担忧,他请了医生给含烟诊视,却查不出什么病源来,她只是迅速的消瘦和苍白下去。晚上,每当霈文怀抱着她那纤细的身子,感到那瘦骨支离,不盈一把,他就会含着泪,拥着她说:“你怎么了?含烟?你到底是怎么了?”
含烟会娇怯的倚偎着他,喃喃的说:
“我很好,真的,我很好。只要你爱我,我就很好。”
“可是,我的爱却不能让你健康起来啊!”霈文烦恼的说,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是怎么回事。
于是,柏老太太开始背着含烟对霈文说话了:
“她是个不属于家庭的女人,霈文。我想,她以前的生活一定是很活跃的。她有心事,她一天到晚都愁眉苦脸的。她过不惯正常的生活,我想。”
“不会这样!”霈文烦躁的说:“她只是身体太弱了,她一向就不很健康。”春天来了,又过去了,暮春时节,细雨纷飞。含烟变得非常沉默了,她时常整日倚着栏杆,对着那纷纷乱乱的雨丝出神。也常常捧着一束玫瑰花暗暗垂泪。这天黄昏,霈文回家之后,就看到她像个小木偶似的独坐窗前,膝上放着一张涂抹着字迹的纸,他诧异的走过去,拿起那张纸条,他看到的是含烟所录的一阕词:“
杨柳堆烟,帘□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他看完了,再望向含烟,他看到含烟正以一对哀哀欲诉的眸子瞧着他,在这一瞬间,他有些了解含烟了,庭院深深深几许?这含烟山庄成为了一个精致的金丝笼啊!他握住了她的手,在她面前的地毯上坐下来,把头放在她的膝上,他轻轻的说:“我们去旅行一次,好吗?”
她震动了一下。“真的?”她问。“真的,我可以让赵经理暂代工厂的业务。我们去环岛旅行一次,到南部去,到阿里山去,到日月潭去,让我们好好的玩一个星期。好吗?”她用手揽住他的头,手指摩挲着他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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