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霈文坐正了身子,一种感动的神色使他的脸孔发亮,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老天有它的安排,一切都是公平的。”他叹息。“你开始过另一份生活,而我呢,却被陷进了黑暗的地狱,这是报应,不是吗?”方丝萦不语,她细小的牙齿轻咬着嘴唇,眼光深深的、研究的停在柏霈文的脸上。高立德熄灭了手里的烟蒂,望着方丝萦,他眩惑的问:“后来呢?什么因素使你回国的?”
“我读完了大学,又进了研究院,专攻儿童教育,拿到硕士学位以后,我到西部一个小城市里去教书,那儿只有我一个中国人,我一教就是五年,这样,前后我在美国待了十年了,使我耿耿难于忘怀的,是亭亭。每当我看着那些孩子们,我就会联想起亭亭,不住的揣测她有多高了,她长得如何,她的生活怎样,这种想念随着时间,有增无减。而且,这时,一个名叫亚力的美国人,正用全力追求着我,最后,我终于答应了亚力的求婚。”柏霈文震动了一下,他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呼吸有些急促。“自从到美国后,我就将中文名字改成了方丝萦,我恨章含烟那名字,而且,章不是我的本姓,那是我养父的姓,他早就终止我的收养了,我改回了本姓,换名为丝萦。事实上,在美国,我都用英文名字。和亚力订婚后,我对亭亭的思念更切了,于是,我决心回国一趟。
“刚好,那时我有三个星期的休假,我告诉亚力,我必须回台湾看看,在我的心意,我只要想办法看一眼亭亭,看一眼就够了,假若她过得很好,我也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嫁给亚力了。亚力对于我这一段过去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他只认为我是思乡病发了,他也同意我回国走一趟,我们约好,等我回美国后就结婚,于是,五月,我回到了台湾。
“这就是那个五月的下午,我怎会走到含烟山庄的废墟里去的原因,那时,我根本不知道山庄已成为了废墟,更不知道霈文失明的事,我只想徘徊在山庄附近,找机会窥视一下亭亭。我到了那儿,竟碰到了霈文,同时,发现你失明了。仓卒间,我隐匿了自己的真面目,我相信,经过了这么一段漫长的时间,我又在国外住了这么多年,你不可能再认出我的声音了。”“你错了,”柏霈文到这时才开口。“虽然你的声音确实变了很多,你希望我完全认不出来仍然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当时我已认定含烟是死了,所以,我只怔了一下,而你又说得那么不可能是含烟,我就更认为是自己的幻觉。”
“好吧,不管怎样,我那天竟见到亭亭了!”方丝萦继续说着:“你们不能想像我的震动,在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我就完全崩溃了!所有母性的、最强烈的那份感情都回复到我的胸中和我的血管里!她那样瘦小,那样稚弱,那样美丽,又那样楚楚可怜!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看到的是一个失去了母亲,又缺乏着照顾的孩子!在那一刹那间,我就决定了,我要留下来,我要留在我孩子的身边,照顾她,保护她!
“接着几天之内,我打听了许多有关你家里的事情,我知道你家的旧佣人都已不在,甚至连工厂中都换了新人,我知道立德也已离开,我再也不怕这附近会有人认出我来,因为以前的含烟,也是终日关在家里,镇上没有人认识的。所以,我大胆的留下来,并谋得了正心的教员位置。但,为了怕有人见过我的照片,我仍然变换了服装和打扮,戴上了一副眼镜。”“其实,这是无用的,”高立德接口说:“服装打扮和时间都改变不了你,你依然漂亮,只是,你显得坚定了,成熟了,有魄力了!”“事实上,你要知道,我已不再是含烟了!”方丝萦说,定定的注视着高立德。“那个含烟早就淹死了!也因为有这份自信,所以我敢于走进柏家的大门,来当亭亭的家庭教师!”
“可是,你第一晚来这儿吃饭,我就有了那种感觉,”柏霈文说,他又显得兴奋了。“我觉得你像含烟,强烈的感觉到含烟回来了,所以,我才会那样迫切的争取你!又布置下那间和当初一模一样的房间,来刺探你!自从含烟山庄烧毁后,我再也不种植玫瑰花,我怕闻那股花香,它使我黯然神伤,但是,为了你,我却吩咐他们准备一瓶黄玫瑰。你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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