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起来,沈思博和谢端的恋爱,从头到尾,一共不过七个月,逆于万物生长,它生于秋却死在春天。
他们最热烈的时候也是很克制的,我仍然要和谢端一个教室上课,都很少看见他们出双入对,我偶尔幸灾乐祸地想,看,他们的关系也很脆弱,像书上那样说,得到了就不再珍惜。可是他们还继续稳定又持续的发展,也许其中也有过什么暗涌,但无论如何,我已是外人。
于是我的阴暗总是落空。
而谢端上课时,总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静又忧郁。一开始我对此嗤之以鼻,再也不要上这个当。然而老是有那么些时候,我的决心会变得软弱。
我们做了两年的朋友,你知道,不是那种,喝喝酒大家高高兴兴散掉的朋友,而是接近亲人的感觉,我甚至胡思乱想过,她的婚礼上我要是哭了,是不是太丢脸。
这世上能让你哭的人不多,只是我没想到是眼下这种方式。
然后我想到沈思博,我的心又一点一点冷酷,他们牵手、亲吻、彼此享有权利和义务,这些是我曾经梦想和他做的事,被她一样样窃取。
这个女孩,她让我承受了这一生最大的失败,我绝没有心软的理由。
就这么的,到了二零零三年的元旦。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那一年年尾,十里陵河的烟花,至少我记得,它们腾空而起的时候,我正看着谢端和沈思博转身离开的背影。
那一天,当然,本来我是和齐享在一起的。陵河两岸人多的简直密不透风,他开头还牵着我,结果老有人迎面而来,要松开手避让,如是三番我们都有点烦,各走各的比较舒服。
"早知道还不如在家看电视。"我就这么想了想,没抱怨出口,齐享刚下火车,行装还在附近超市一个寄物柜里存着呢,他比我累。
"你都不先回趟家,你爸妈不会有意见?"我问。
"不会,他们习惯了。"
"......唉。"
"叹什么气啊,你个小丫头。"他看上去好气又好笑:"听得我以为自己被遗弃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的确是想到了比较狗血的地方,电视剧里某些冷酷古板的父亲,以及不被理解的儿子独自拎着行李离家的凄惶背影。
"是不是你换工作,他们还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也就这样了,我爸那个人,在体制内干了三十来年,又比较固执,我们的确时常在一些事的看法上有分歧。"他耐心地说:"但身为家人,双方毕竟都会慢慢调整。等这边陪你看完烟花,我就赶回去。"
"你好累。"
"有什么办法。"他扯过我,防止被别人撞上,挺随意地道:"你想不想见见他们?"
我的沉默在喧闹里特别突兀。
"我会紧张的。"我说:"我不是可以讨父母辈喜欢的那种女孩。"
"也是啊,那算了。"
"......"
"开玩笑。"他微笑:"放心,他们就算不喜欢你,也不会表现出来,知识分子的虚伪就这么一点好处--更何况,你还凑合。"
"你这算安慰我么?"
"你真不愿意见就算了,没关系。"
他语调十分平常。
但我心里很不舒适,倒也不是歉疚,就是觉得自己不好,太不好了,不对劲,莫名的惆怅,望呆,陵河里的画舫晃晃悠悠,被我望着望着,灯火一盏接一盏亮起来。
"你说它们是......"我转脸对齐享说,结果旁边陌生的男人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再超过去。但是齐享,前后左右都不见人影。
又一次,也不知是谁把谁给丢了。我打他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此刻正走近一座小石桥,这地方适合碰头,我就没再前行,捏着手机靠到扶栏上,也谈不上多焦急,只是无所事事,河岸的风吹得身上发冷。
其实齐享当时,离我并不远,最起码我一直没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接了个来电步子自然慢下来,看我毫无察觉的,保持原先的速度一路晃荡到前头去了,他打电话,慢慢走在后面,"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跟踪狂。"他后来告诉我。
他看着我终于发现他不见了,停下来四面看看,打给他,不通。
那情景应该是这样--他隔着人群,注视我,注视我开头还在张望,望不到干脆背转身去看黑色闪光缎似的河水,那背影貌似无关风月,没他这回事一样。
我想,他当时一定是有点困惑的,这女孩并不需要他,找不见他也不着急,光等着,耐心得实在不像她这个年纪的,陷入爱情的姑娘。
而我等啊等,手机也没有响,我想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刚要重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哎!......"
犹疑得够可以。
后期谢端在学校里遇见我基本是不打招呼的,她被练出来了,反正打招呼我也不会理她,何必自取其辱。
但这不一样,这是零二年的最后一天,陵河河岸乌乌泱泱几百人,这不期而遇的偶然真令人激动,跃跃欲试。总得试一试的。
于是当她试图穿过那座小石桥到对岸去的时候,在桥头看见我,犹豫片刻,她还是开了口。
我没转身,我以为自己听岔了,直到她又喊一声:"哎,庄凝......"
当然,我熟悉她这么喊我的方式,以前早晨她都是这样--哎,你要起床么?迟到啦!
然后她等我洗漱,一边忧心忡忡愁眉苦脸地看时间。
我回过头去。她在我两尺开外,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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