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叔是冠心病引发的心肌梗塞,我一直知道他有这个毛病,却没有想到到这个地步,他平时注意饮食,也不缺锻炼,从常理来看,怎么排列组合,也轮不到他的身上。
时间走得忽快忽慢,我坐在那里,轻轻地拍着齐妈,有一会儿她脸色发红发的我都害怕起来,她说自己有高血压,是一点没有夸张,这再倒一个,我怎么向齐享交待?我跑到值班室叫来医生,又去药房拿药,好歹哄她吃下去。这一番折腾过后,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十点,我心里惶恐极了,我刚刚在墙上看过宣传资料,冠状动脉闭塞在发病后6小时是可逆的,这看着就快到了,是什么一个情况?
但是我不能跟这个老妇人商量,反而要想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我引着她说齐享小时候的事,但她讲着讲着,又绕回眼前的状况上。
你不知道,他当时大四,可以出国的。就是因为他爸爸这个病,我身体也不好,他就放弃了。齐妈大概是有点急糊涂了,她说:"连女朋友都丢了。"
我点点头。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病房里总算出来人了,告诉我们,危险暂时过去。
"入院前急救措施得当,时间也把握充分,是病人脱险的关键。"这是个挺好的女医生,疲倦下仍能保持耐心:"你们最好留个人在这看护。"
齐妈当然不肯走,我能留他们两个老的在这里自己回家睡觉吗,我当然也不能走,又跑去值班室借了一床毛毯,我说,妈,您睡吧,有我呢。
哄她躺下休息后,我到一旁给齐享打电话,他却关机了。
四十分钟以后,他给我回过来,我说:"喂?"他不讲话,我又喊了一遍,我听见了他的气息,他却仍然不讲话。这时我突然明白,很快地说:"没事了,齐享,爸没事了,你不要怕,齐享?"
他把手机移开了大概有十秒,再开口时声音跟以往不太一样,微微有些变调却竭力压制:"嗯,我知道了。"
"你在哪?"
"我在上海机场,正要往火车站,坐最近一班动车回去。"
"啊?"
"我妈呢,她还好吧?"
"睡了,我给她吃了降压药,她没事。"
"我估计凌晨能到,辛苦你了。"
"说什么呢。"
我得到医生的许可进去看看齐叔,他却还在昏迷,监护仪上显示一切正常。我出来在旁边的长椅上打了一会儿盹,却又猛然醒转。
就这么睡睡醒醒到了第二天早上,最后一次迷糊间我看见了齐享,他是好多年前的模样,非常年轻,在女生寝室楼底下,点燃一支烟,月光下唇红齿白却神情怅然,我喊他的名字,他置若罔闻,我知道他在为另一个女人伤心,我无能为力,也伤心的要命,伤着伤着我就醒了。
天色微亮,我去看看那老两口,都挺好,齐妈过了几分钟也醒过来:"小凝一夜没睡啊?"
"睡了,睡得挺好的,妈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去买。"
"随便。"
"那生煎和豆浆?"
"好。"
我去拿搁在长椅上的外套,是没戴眼镜焦距模糊的缘故呢,还是对事物的认识不足?总之我一低头,砰,磕椅子背上了,好大一声。
齐妈跑过来:"哎呀,磕疼了吧,你这个孩子,没睡还不承认,看晕得。"
我就算刚才晕,这下也真清醒了,再清醒没有了,疼的。我捂着脑袋,有好几秒说不出来话,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没来及抬眼看,就被人扯了过去。
这个拥抱十分有力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还有人需要他的安慰,他转身搂住那个中年妇人:"妈,真对不起。"
齐叔上午醒转,想来可能昨晚救护车惊动四邻,消息传开,到中午陆续有人打电话来问候。
我们陪着齐叔说了一会话,齐妈突然想起:"对了,今天还是儿子生日呢。"
她一说我也记了起来。他出差前我为这个事闹了半天别扭:"你看,你还不是要回来过?"
齐享笑笑。
齐叔虚弱地躺那儿道:"那你们年轻人出去浪漫一下吧,别老陪着我们。"
"那怎么行?"
"都坐这儿大眼瞪小眼的,干什么?"齐妈说:"你爸看着还累呢,都回去休息会儿,晚上再过来。"
路上我问他:"你是怎么回来的?"
"你不是知道吗?"
"我是问,从哪儿找的飞机?"
"那间企业收购原材料工厂,运输是个问题,只能在当地找货运代理,这间货运行跟航空公司又有协议,六架小型机不定时飞往全国各物流中转站,上海是其中之一。"他说:"我当时就想,如果生日当天买不到票,这也是一个途径。"
我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原来就预备回来?"
"有这个打算。"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不一定的事,什么突发情况都可能有,说出来兑现不了怎么办?"
"那也让我高兴高兴嘛。"
"我宁可给你个惊喜。"
我叹气:"怎么办,我都没准备礼物。"
他转头看着我,我想,他难道要说,那么你把自己包起来送给我吧,我这么想着自己一抖,结果他只是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疼吗?"
"你试试?"
他笑起来:"还要什么礼物,有这个还不够?"
我们到家洗了澡,躺上床就各自睡着了,这个状态下实在产生不了其他念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骨碌爬起来,推推齐享:
"我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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