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肯定不如家里舒服,农村房子四面没遮挡,夜里西北风呼呼的,得盖两床厚棉被,吃倒吃得蛮好的,瓜果蔬菜比城里新鲜,还便宜。我和你妈挺好的,你不用担心,牌搭子都是现成的,反正没事做,白天觉睡得多,晚上也不困。”
“那就好。”
“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爸。”
“怎么了?”
“郭鹊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呗,本来我们也没打算瞒她,本来这事跟我们也没关系。”
路山海吞下那句“真的跟我们没关系吗”,道了句谎话:“郭鹊闹了。”
“她无事可做了吧,怕我们把路向往接回来?子乌须有,不动脑子,看在她答应给我们家再生一个儿子的份上,你多哄哄。”
“我有数。”路山海又喊了一声爸。
“还有事?”
“律师找到我了。”
“律师又不是警察,你不用理他。”
“爸。”
“你心软了?山海,假如你现在不坚定,你这一生的前途就到头了,你的家庭、你的事业都没了。你别听那些记者瞎评论,你的困难他们感受不到,你的幸福他们也体会不了,他们那是隔靴搔痒,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得到社会认可的就是好的活法,山海,男人可不能被儿女情长左右啊。”
“爸,我想的不是伊程方,我是放心不下路向往。”
“哎呀,你这么多年都放心了,现在反倒不放心了,你这完全是庸人自扰,自寻烦恼。现在媒体们都用放大镜盯着她呢,谁敢动她,你一动,最后动的就是你。”
“可是,我是她父亲啊,爸。”
路山海闭上眼,眼角淌出一行细微的泪,或许是因为一个喷嚏卡在了喉咙口,又或许是未开空调的大办公室太冷。
路羚静了几秒,很快道:“那未来呢,未来的父亲是谁,你优柔寡断,自行其是,毁掉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未来。山海,世道向来艰辛,无毒不丈夫。”
路山海沉默着,在听从内心和保持堂皇的理智之间挣扎。
路羚挂掉了电话,用愤怒的叹息声警示路山海后果。路山海克制呜咽,发出类似于机械摩擦的咯哒声。
手机上进来郭鹊的微信:“今天还回来吗?”
然后她发了一张路未来睡着的照片。他可爱的儿子,漆黑的眉毛,和他互成倒影的眼睛、鼻子、嘴唇,在悠黄的灯光中静谧成画。
路山海回道:“不回去了,有事。”
编辑好后他又删掉,只发了一个字:“回。”
他在佯装一片空白的意志中,机械地起身,穿衣服,关门,出大楼,走到结实到不像话的马路上。
刮过世俗的风,天上没有月亮。
他保持着一个念头:快回去亲亲路未来,快点回去,快点。
王照喝了一夜的酒,烟头从烟灰缸里噗噗地向外溢,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胃里像燃过了一把火,燎燎的灼热,挣扎着起床烧了壶热水,头重脚轻,搞不好要去医院做个体检了。可又懒得去,害怕去,每年律师协会组织体检,总有一部分律师拒绝参加,对待身体健康方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律师不在少数。
再说是医院,想到了刘念钧,她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近一点了,下午还要去所里。
成年人的心情是这个世上最廉价的东西。
在外卖平台上点了粥,然后挣扎着洗漱化妆。敷了急救面膜,贵妇保养品一层层抹上,打了粉底,整张脸仍憔悴不堪,毫无起色。她无法接受最贵的化妆品也拯救不了最近的人带来的伤害,把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全部扑到垃圾桶里,托着脑袋发愣。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窗前的冰凌柱上,融化开的水滴一滴一答。人生最难的不是别人不懂你,而是自己不懂自己。
门铃响了,许是送外卖的来了。
打开门,外卖员递给她一个袋子:“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
很快他又说:“不好意思,拿错了,这份才是您的。”
王照下意识地去看手中袋子上的外卖单,地址写的是健身房,而联系人却是男人的名字。
他在健身房?干什么?
她给男人打电话,问他在哪,男人说马上过来。除了瞒住她王莘的事,在其它方面,男人对王照清澈如水。
昨晚和王莘喝酒、吵架,交换肺腑之言,王莘最终同意离开,男人将全部积蓄转给了他。王莘和男人一起下的电梯,本来男人要请他去吃碗面,说迎客饺子送客面,男人意在让王莘记住今天的决定,有些决定可以随便下,而有些决定必须一言九鼎。
王莘不要,他说太隆重必定太沉重,太沉重意味着无法悔改,虽然他是绝不会悔改的,但他要在抱着一丝希望中不去悔改。
于是吃了毫无象征意义的米线后,王莘和男人一起下楼,在电梯口告别,友好的仿佛他们刚认识一样。
男人自己开的门,进屋时外卖盒子摆了一桌,白粥、点心、鸡蛋和小菜,每样都似没动过,却已经凉了,皮蛋瘦肉粥上结了一层薄膜。
“才吃早饭?”男人笑盈盈地问。
“过桥米线好吃吗?”王照反问道。
男人没有回避:“还行,太辣了,你想吃吗,我去给你买一份。”
“我什么都不想吃。”
男人看了一眼酒柜上的烟灰缸和未洗的空酒杯,屋子里弥漫着酸楚的酒味。
“我给你熬点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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