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能听到他落在纸页上遒劲有力的笔触声。
男人仍埋头于那堆文件中,似乎不曾听见她的讲话。
“慕郁初!”她加重了声调喊他,她是生气的,气极,“你如今刚吞并我家,地位不稳,霍家若真心想推翻你不是不可能,如果今天霍时延在这里出了半点事,霍家绝不会跟你善罢甘休……”
“是你?”低凉男音打断她的讲话。
慕潼只看见他终于抬起眸子来,慢条斯理的合上笔盖,黑眸如渊瞧着她:“还是霍家?”
“什么?”慕潼温淡的面庞上染上惑色。
“不肯善罢甘休的那一个?”他发问。
指甲陷进皮肉里,传来钝痛感,她反问他,“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吗?”
“那这仇,是因为是你家,还是因为他霍时延?”低凉的声线,他身体倚进靠背,双腿交叠,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接着发问。
“如果今天霍时延出事,那一定是,”慕潼凝眉瞧着他,像是发誓般对他说:“都。”
男人英挺的五官上浮起一层淡薄笑意来,似是微嘲,“那你觉得,我明知你不会放过我,凭什么还要因为你,而放过霍时延?”
“我不介意身上多一笔新仇,至于你口中的霍家,慕潼,我想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他偏头,语调由方才的漫不经心变得狠厉:“我敢对养我多年待我恩重如山的第一财团慕氏下此狠手,你觉得我会忌惮一个凉城屈居第二的霍家?”
言则,霍家若是有意对抗他慕郁初,成为下一个慕氏,覆灭与否不过在他一念之间而已……
慕潼不知何时手心已经濡湿,身体的隐约颤栗将她耗费许久建立起来的信念给出卖干净。
大概是从他说要废掉霍时延起,又大概是从他说毁掉霍家音落那一刻……
是她妄自菲薄又心存侥幸了,她明明什么筹码都没有,却敢来要挟慕郁初,甚至搬出整个霍家,想要与他对抗,终究是她自视过高。
“所以,”慕潼暗自咬唇,不甘示弱的对上他摄人的眼神:“你要怎样才能放过他?”
“我给过他选择,今天霍时延便是打死在这里,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薄凉的声调,他一字一顿:“为你冒的险。”
慕潼是从这时候开始才感知到冷的,深入骨髓的寒凉,迫使她现在的脚步都有些虚浮,身体止不住的微颤,分不清到底是冷极还是面对慕郁初时内心所产生的惧怕跟紧张。
她只知道,她面前的是一个看不透猜不透城府极深且阴晴不定的男人。
“慕郁初,”慕潼咬了咬唇,指甲掐了掐手心让自己镇定,试图跟他服软示弱:“我……我收回我刚才说过的……威胁你的话,你……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霍时延?”
她没心思跟慕郁初说好话,此时却是用了自己内心都无比鄙夷的语气态度,来乞求他?
“我跟他的关系,慕家跟霍家的关系,这些,你应该……不对,整个凉城的人无人不知,霍时延的性子向来横冲直撞绝不服软,你能不能……当他今天没来过?我保证,我不会再想要从这里踏出去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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