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目中威仪又多了几分,于殿中嫔妃身上皆扫视了一圈,这才吩咐道:“陛下身子不适,先送回去罢。你们,也都各自回宫罢,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后若万选侍之事还有牵连,本宫自会派人去看你们的。”
方才众人皆是见证了皇后这样一番杀伐决断的狠辣模样,此刻谁人不得倒吸一口凉气,只纷纷应下便是各自忙地告退。
而皇帝,便不过一瞬间,成了四肢都不能伸展的木头。
竟是中风了。
面庞歪斜,四肢僵硬,口不能言,只余一双眼睛能瞪的老大,似在诉说着不满。
可那却是毫无用处。
重阳节这一番风波,自是如地震一般的存在,然国家事情紧急,自等不得皇帝慢慢恢复,只得赶紧处置了才好。
当夜,太后周氏便下了懿旨,命皇太子林樘监国理政。
而数十位太医在给皇帝轮流看诊之后皆颤抖着进言:“陛下玉体,恐再不能康复如初。”
就这样,皇帝便是从韶成二十四年重阳节一直躺到了韶成二十五年。
韶成二十五年正月初八,被皇后下令关在未央宫之中饱受宫人内监虐·待的万选侍薨,皇后命以皇贵妃礼制下葬,谥为“恭肃皇贵妃”。
当闻听恭肃皇贵妃过世的消息后,久久躺在病床之上的皇帝竟是艰难开口含糊了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大约是,“芳瑞去,朕命亦不久矣。”
皇帝的泪水整整流了一夜,当宫人第二日侍奉皇帝擦洗之时,发现皇帝眼珠竟已然成了鲜血一般的红色,整张面上亦是血泪。
韶成二十五年九月初九,又是一年重阳节,怀念了皇贵妃半年多的,终日以泪洗面的皇帝林深驾崩。
国朝上下皆素,百官嫔妃哀嚎声足以撼动天地。
没人知道皇帝有什么遗言,皇帝也没有什么遗诏,国朝一切,只得按着国家体制规矩来。
太子林樘便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帝。
可满身素服的林樘,却心情极为复杂。
自从韶成二十四年的重阳节,他每日都会准时前往乾元宫“照顾”皇帝,外人看起来是这位新帝纯孝,可实际上父子两人是如何相处的,只有自己知道。
满心满眼皆是厌恶,丝毫不想和解,甚至连多看一眼都觉着厌烦。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妃,那样好的女子,这一生都断送在了这冰冷宫廷之中。
不过是因为乾元宫里这位皇帝的一次偶然眼花醉酒。
那时皇帝嘴里含着的名字,是“芳瑞”。
得知如此,心中便更只有恨意。
可真当人没了,却还是流了许多眼泪。
隐隐有一丝失落,好似心中空了一方地。
不,是心从来就没长全过。
那一方地,唤作父爱。
“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做你这样的男子。”对着先帝的灵位,林樘最终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如是道。
“我相信你,不用说,我也相信。”纾甯一身孝服,缓缓走到林樘身后,于厚厚的蒲团上跪了下来,轻轻扶着林樘。
千言万语,其实都说不尽。
不过好在,眼前的男子一定会永远在自己身边,以后还有一生可以慢慢说话。
历经了万般痛苦的人,依旧璀然发光,是自己心中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我想……守孝三年。他虽不仁,可我不能不义。”
“好。我陪你。”
“我想,和你一齐住进坤明宫里,回头给坤明宫改个名罢,以后咱们同吃同住,一直在一起。”
“好。”
“待孝期一满,我就赐祝筠出宫。这小子,竟不知什么时候和柳氏在一起了。还有其余的几位娘子,原就是我对不住她们,以后她们或是出宫婚嫁,或是留在宫中给个夫人的名分好好养着,都算是我对她们的一丁点补偿。”他长长一叹:“终归我还个坏人。”
“你……”
“可这一次,我只想做坏人。”林樘转过头去携着纾甯起身,一路穿到后殿将纾甯按在榻上,将纾甯白履褪下,亲自为纾甯按揉着脚踝膝盖,“我说过,天下无妃,绝不是儿戏。以后,后宫只会有你这个皇后。”
“嗯。”
“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嗯,我都知道。”
“那你说,我会是一个好皇帝么?”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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