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里轻薄着,没想那女子理都不理,放马就去远了。
那小子却一身赖骨头,头下脚上的,吊在树上也不着慌,竟倒悬着看那着天上的太阳,只管没心没肺地唱起来:
想亲亲想得我心花花那个软,啊嗬嘿……
煮饺子下了一锅山药药那个蛋,啊嗬哟……噢嗬……
远远路岔口拐角处那儿的烟尘却已朝这边滚了过来。那坏小子虽倒吊着,却并不在意,天翻地转地把眼朝那边一望,只见几个人影正从树影里拐出来。三个追一个逃,功夫都只一般。后面追的三个人是衙役穿扮,黑衣黑帽,赤红的腰带,手里拿着铁索单刀。他们缠缠打打,前面逃的那个就倒退着向这边大杨树下靠近来。
只见那被追的人扎了两根冲天辫,花衣花裤,竟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相貌伶俐,身材窈窕,一身轻身工夫大是不错。单看她躲闪的那个架式,虽嫌狼狈,还断不至于遇险。只听她边退边叫道:“田哥哥,你别唱了,祸我帮你闯下了,人也带过来了。打我打不过他们,缠了好半天了,不好玩儿了,你快帮我打发了吧。”
她听声辨位,说话间已退到她臆想中那小子停身的树杈下。那三个公差这时也追到了,举起单刀铁尺,就往那小姑娘身上招呼。
他们想来是恼了,这一下出招极为狠厉。没想那小姑娘这时竟闭了眼睛,口里数道“一、二、三……”
一边又叫着:“田哥哥,我可开始数了呀。我数十五下,睁开眼,你可要把这些烦人的都从我眼面前赶走,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说着,竟只管闭了眼,再都避也不避。
她头顶的田哥哥却还被倒吊在那树上。听到这话,看那树下那情形,不由大惊。他开口叫道:“傻环子,快躲!”
那小丫头却理也不理,闭了眼睛笑道:“……九、十……你快出手呀,我就要数完了。”
树上那田哥哥惊得一脑门子的汗。
树下那三个公差早已看到他了,因见他被倒吊着,也就一时不理会。手里单刀铁尺稍顿了顿,就又向那小姑娘砸去。
树上那小子急得一闭眼,脑门子涨得通红,情急之下,再无它法,只有猛地一撮口,“脱、脱、脱”三声,竟憋了三口清唾沫向那三个公差吐去。
别看他现在受制,却底气十足,取的准头极准,三口唾沫各聚成团,竟直直向那三个公差脸上飞去。那三个公差眼看得手,忽觉眼睛一痛,熬不住地猛闭上眼,回手疾向脸上摸去,摸到手的却只湿湿凉凉的,还以为自己流血了,被废了招子,慌得退身就闪。
树上那小子身子一阵扭动,晃得那树枝一阵乱颤。接着就见那树枝被摆动得猛地一压一弹,然后再压再弹,没几下竟已荡低到那三个公差头顶上。那三个公差各有一目不能视物,惊慌之下,正乱舞着刀尺护身。那小子身子猛一荡悠,直朝那为首公差的刀锋上荡去。
这一下险极,好在他身法眼力配合得真叫一个准,竟借那公差的刀锋就此把身上绳索划断。然后一个人蚕虫破茧似的从树枝上脱落下来,在空中就一脚一个,把那三个公差手中刀尺踢落,口里叫道:“你们已中了我的‘含沙射影麻花唾’,还不快回去用麻油洗眼,真的想废了那只招子吗?”
那三个公差见他身手快捷,愣了一愣。因他说得有模有式的,疾发步回头就跑,生怕那剧毒的暗器废了他们的招子。
一时,这傍晚的官道又恢复了它本来的宁静。
大杨树上,断为两截的绳索此时被系在两根树枝上。一根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两腿晃悠悠地坐在上面;另一根上,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懒洋洋地躺在上面闲荡。
却听那小姑娘断断续续道:“……田哥哥,没事儿你干嘛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玩儿?怎么绑的?回头也要教教我啊。”
她不等田笑回答,已自顾自地又说道:“……刚才,我听你说的用墨汁把周大户家的银票一张张都涂黑透了,没想最后会被发现。他气疯了,叫了公差,我们就一路打过来了……对了,田哥哥,你叫我打听的消息我也打听回来了。”
“什么消息?”
那边厢,她的“田哥哥”正在享受着好风丽日,这时猛听得,不由心想道:“我叫她打听什么来着?”
原来他不过是嫌这妹妹环子在身边麻烦,随口找了个事由支应她走开,这时全忘了自己说的藉口了。
却听那小姑娘道:“你不是说——这两天怎么这么奇怪,这一向冷清清的咸阳地面怎么突的一下热闹起来?不上几天,城郊这西头路括现在这东头的路口,一连的见到几十个江湖女红妆,都骑马驱车的,保镖护卫的,成群结队的,一拨拨往那咸阳城里赶。看架式,一个个都像是在江湖中成名立万的人物,要不就是有家世有来历的,卷起好大一阵烟尘。你不是叫我打听打听咸阳城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那坏小子田笑不由停止了晃荡,跟前忽浮现起来这些天他见过的场面。没错:他数过,怕不有四十八路烟尘!
而卷起这烟尘的竟还都是些女人!
那真的称得上是软红十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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