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是西山头的西。
西山头下去,就是小西滩南河沟和北河沟的交汇处,那块儿的河很宽,弯很急。
和我同年出生的屋后二和叔家的大姑娘淑花,曾在一场大雨时给在地里的二和叔送饭。她家的地在河的再西边。就在她过河的一刹那,南河沟北河沟蜿蜒相撞的山洪,挤出高傲凶猛的浪头,把她拍了进去。
等二和叔全家找到淑花的时候,已经是在两天后,三十多里外的太芝了。
当淑花穿着漂亮的花衣服,扎着一对儿可爱的小辫子,被救起她,还认她做了干闺女的干爸妈带到二和叔的面前时,二和叔惊到不会说话。
那真是个生命的奇迹,但却是个玄幻的存在。
救起她的干爸、干妈说:“孩子捞上来的时候满嘴,满鼻子,满耳朵的泥沙,但身上除了一小部分擦伤,基本毫发无损。虽不省人事,但脸有笑意。”
多么的不可思议!
三十里地的激流勇进中,她成功的躲过了奔腾向西的山洪里卷带的大小石头和木头杂物,也成功的躲过了河道弯流的曲折凹凸。
听说这个事的所有父老乡亲,都说是河神显灵。
一个传奇,但成了我7岁前的禁忌。
除了我在学校努力深造三个一年级以外的日子,妈妈每天都会对我说:出去耍,不许翻过西山头去河那边儿!
但是,我在第三个一年级暑假,不仅翻过西山头,去到了河那边儿,而且还一路向西走出了5里地!
那5里地,我是和三叔家的五哥一起跟着爷爷走完的。
那5里地,让我从7岁起,知道了三义泉最西不是村里的西山头,是5里地外的席麻滩。
光头,留着白色山羊胡,背着手的爷爷,穿着无袖白洋布对襟系带儿背心,用绑带绑了腿的黑色大裆裤,走起路来飘飘洒洒。
我和五哥一会儿跑到道边儿的引水渠里追着蝴蝶,一会儿又会跑回爷爷的身边嬉戏打闹。
走累了的我拽着爷爷的手探着头问:爷爷,爷爷,你说的老令公是谁?他为什么要撞死啊?
爷爷说:“日狗的,爷爷也讲不清楚,爷爷是听村里上过私墅的人讲的,你们一会儿看戏的时候好好听就知道啦”
那是我第一次看戏,也是第一次由爷爷带着去看戏。
三义泉中学对面儿的戏园子有多大,台子有多高,当时戏台上的老令公如何撞死的,我完全记不住也看不懂。只记得我和五哥吃着爷爷从果园给我们带了的果子,不断的在坐在一块儿石头上聚精会神的看戏的爷爷的两边儿来回穿梭,互换着位置。看着身边儿不断的拍着手喊出声的大人们,我们大笑着,大笑着……
戏什么时候散的我不知道,我是趴在爷爷的背上睡回家的。
当满世界找我找了一天找不到的妈妈从爷爷手里接过我,听说我是被爷爷带着看戏去的时候,妈妈眼里的焦急担心被不知是开心还是感动的东西替代了去。
妈妈到现在唠起这事儿的时候,都会说:“咱们老二(我爸爸在爷爷家男孩儿里的排序)门上的孩子,只有你爷爷当你们是亲孙子。”
“你哥和你爸爸大哥家的大姐一般儿大,你奶奶哄你大姐,不哄你哥。你姐和你三叔家的四哥一般大,你奶奶带你四哥,不带你姐。你和你五哥差两岁,你和你五哥一起在你奶家耍的时候,多吃一口块垒会被你姑说是大肚汉!”
你知道,在农村,婆媳、大姑姐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世界里两种不同物种的天敌。
她说任她说,你听了呵呵一笑就是了。尽管我知道,妈妈念叨的这些委屈,基本都是事实。
这一切,不能怪奶奶,也能不怪我爸爸的大哥,我姑姑,我三叔。
这一切都源于爸爸入世的顺位选择错误。
******前后出生的孩子,特别是上面有哥、姐的孩子,在哪一家呱呱坠地时都可能不是特别受待见的那个。穷时你来争饭碗,你有没有眉眼高低?
自然的,长大了,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后,连带妻子、孩子都继承延袭了这种大家庭的边缘地位。
幸运的是,我的爷爷,把对爸爸的爱,也延续给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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