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听筒轻轻的,慢慢的,小小心心的放回到电话机上。她就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瞪着电话。心里是半惊半喜,半恐半惧,半期待半怀疑……只等那铃声再响,来证实刚才的声音,但是,那铃声不再响了。她失望的闭上眼睛,泪珠又成串的滴落,怎么了?自己不是要逃开他吗?为什么又这样发疯发狂般的期待那电话铃声?
有人在敲门,大概是服务生来铺床了。她慌忙擦掉脸上的泪痕,走到门边去,所有的心思都悬在那电话上,她心不在焉的打开了房门。蓦然间,她头中轰然一响,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门外,韦鹏飞正挺立在那儿,眼睛亮晶晶的,直射在她脸上。她呻吟了一声,腿发软,身子发颤。韦鹏飞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小棉袄,他把门关上,把棉袄披在她肩头,他暗哑的,温柔的说:“以后你要上阿里山,务必记得带衣服,这儿的气候永远像是冬天!”她闪动着睫毛,拚命的咬嘴唇,想要弄清楚这是不是真实的。然后,一下子,她觉得自己被拥进一个宽阔的、温暖的、熟悉的怀抱里去了。他的声音热烈的、痛楚的、怜惜的、宠爱的在她耳畔响起:“傻瓜!你想做什么?做大侠客吗?把你的未婚夫这样轻易的拿去做人情吗?”她把头埋在他的肩里,闻着他外衣上那股熟悉的气息,她又止不住泪如泉涌。她用手环抱住他的腰,再也不管好不好意思,再也不管什么南极北极,再也不管什么洒脱大方,再也不管什么漂亮潇洒,她哭了起来,哭得像个小婴儿,哭得像个小傻瓜。他让她去哭,只是紧紧的抱住她。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推开她,用一条大手帕,去擦她的眼睛和她那红红的小鼻头。
“你整晚都在哭吗?”他问。“你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喂!”他故作轻快的:“无脑小妖怪,你怎么有这么多眼泪?”他在笑,但是,他的喉音哽塞。
她用手揉眼睛想笑,又想哭,她一脸怪相。
他在沙发里坐下来,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用胳膊圈着她,他不笑了。他诚恳的,真挚的,责备的,严肃的说:
“你答应过我,永远不‘失踪’,那怕是几小时!可是,你居然想跑到南极去了!你这样不守信用,你这样残忍,你吓得我魂飞魄散,你——”他重重的喘气,瞪视着她,眼眶湿润了。“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傻瓜!你真的是个无脑小妖怪!”
“我……我……”她抽噎着说:“我让你们一家团聚吗!你……你一直爱她的,不是吗?”
他摇头,慢慢的摇头。
“我和她那一段情,早已经过去了。我告诉过你几千几百次,早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在医院里,你们三个那样亲热的抱在一起……”她耸耸鼻子,又想哭“你……你不要顾虑我,我很好,我会支持过去,我不做你们的绊脚石……”
“傻东西!”他骂着,脸涨红了。“你不知道我爱的是你吗?你不明白我对欣桐只有感情而没有爱情了吗?你不知道她爱的也不是我吗?你不知道我们的绊脚石根本不是你?而是我们彼此的个性不合吗?”他顿了顿,深深的凝视她。“灵珊,让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永远不可能和她重修旧好,婚姻不能建筑在同情和怜悯上,而要建筑在爱情上。当我知道她病重垂危时,我在人情上,道义上,感情上,过去的历史上,都要去救她,这种感情是复杂的,但是,决不是爱情!灵珊,”他皱紧眉头,觉得辞不达意,半晌,他才说:“我换一种方式跟你说吧。当你告诉我她病危的时候,我震惊而恐慌。但是,当我听说你出走的时候,我却心碎得要死掉了。”
“哦!”她大喊,扑进他怀里。“鹏飞,你不是骗我,不是安慰我吗?”“骗你?安慰你?”他低下头去,声音哽塞而浑身颤栗。“如果失去你,我真不知道怎样活下去。我想,我不至于自杀,但是,我必然疯狂!”她抬眼看他,惊喊着:
“鹏飞,你不可以哭,大男人不能哭的!”她用手抱紧了他的头,大大的震撼而惶恐了:“我再不出走了,永不!永不!我答应你!永不出走了!”
他把面孔藏在她的头发中,泪水浸湿了她的发丝。
一时间,他们两个紧紧的依偎着,紧紧的搂抱着,室内好安静好安静,他们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彼此的心跳声,两人都有种失而复得,恍如隔世的感觉。好久好久,灵珊才轻轻的推开他,凝视着他那因流泪而显得狼狈的眼睛,问:
“你怎么找到我的?”“哦。”他振作了一下,坐正身子,注视着她。“昨天下午,我正在上班,你母亲打了个电话给我,告诉我你出走了。她把两封信都念给我听了,说实话,我实在不太懂你那个南极度假,无脑妖怪的怪话。可是,我当时就慌得六神无主了。我飞车回台北,在路上,我想,你或者会去医院,于是我先赶到医院,见到你那个北极人……”
“北极人?”她不解的。
“那个邵卓生。”“邵卓生怎么会在医院里?”
“他前天晚上就去医院了,和你分手之后就去了医院。一直睡在候诊室的椅子上。”
“什么?”灵珊一怔,忽然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说:“我的南极是回家,他的北极是去医院!妙极!妙极!他居然买了火车票去医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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