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件事,这个男人的泪珠子就往盆大的脸盘子上滚,因这些年应酬不少,脸上肉横了些,眼泪直纵纵下不来,就往别处撇成八字。
穆柔只是耷拉着脸,颈子怪异地缩着,下巴上的皮又折了一层,眼里藏着癫。
扶着穆柔轮椅的孙檬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她眼睁睁看着陈涯生‘扑通’跪下,喃喃着,“阿柔,是我误会你了,怪我当初疏忽了这个家,才害得我们女儿到这个地步。”
穆柔正要说什么,楼上的严淮阴恻恻地说:“你们这对夫妻的报应终于来了,往后就在对女儿的懊悔中度日吧。”
这时候,连窗边都燃起了熊熊烈火,穆柔身子往前扑去,孙檬要扶,却被她甩开。她的腿还没等站起来,就像老藤离了依附的树,瘫软在地上。穆柔狼狈爬起来,却很无能为力捶打着地面,“你去救小歌啊,你救出来她,我就原谅你。”
陈涯生躬着身子惶恐地看了一眼三楼空了的窗子,严淮那张年轻而又熟悉的脸从远处不断拉近再拉远,他心里无端泛起浓浓的恐惧,现在看来对方只是想让小歌陪葬,如果他去了,难保不激怒严淮。陈涯生身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面上难堪,“上面烧成这个样子了,还是等消防员过来吧。”
穆柔笑得流出眼泪,“哈哈。”她早就应该看透的,前一刻的释然,后一刻,陈涯生的贪生怕死却又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窗口上已经没了严淮的身影,可是所有人都清楚,火势蔓延成这个架势,神仙也无可奈何了。大楼里的人纷纷往外逃。蓦地,一道纤瘦的身影,逆着窜逃的人群奔向那栋楼,是姜晚。
消防车还在路上。
三楼那一户,连带着周遭一整片,都是浓烟滚滚、烈火熊熊。附近楼上的人都在往下跑,只有姜晚一只手捂着眼睛、闭紧嘴巴,往上头的火窟窿里蹿。
朱楹抽了一下嘴角,这妮子疯了。
沈括怔住了,他活了这么些年,一向冷眼观人生死。‘猫的馆’虽做的是常人所不能之事,但凡事都需付有代价。
严淮做出这样的事,归根究底,是因果轮回。
沈括细长的眼缓缓眯起来,头脑不受控制的追溯到记忆之深,时间线不断倒流,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枉顾生死,背影义无反顾的令人动容。他下意识抿了抿嘴巴,这丫头之所以留在‘猫的馆’是因为猎奇心理重。小小年纪,有些地方油滑的可以给馆里其他人当行为教科书。
陈父陈母对女儿是在意的,可真正愿意去牺牲性命的又有几个?可是姜晚去了,义无反顾。
他整个人顿住,思维的轴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试探着卡住,嘎吱吱地转动不起来,仿佛轻易陷进去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身侧的朱楹有些惊异,又有些颓然,有那么一瞬间,她自觉身边的人在某种意义上离她的距离更远了。
沈括来不及思索清楚,紧接着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飞速向那栋楼跑去。
朱楹伸手捞了一个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沈括这个人,需要市侩他比谁都要市侩,需要圆滑他比谁都要圆滑。可‘猫的馆’中,常年跟他打交道的人却都知道,对于既定轨道的他人生死,他向来是无动于衷的。朱楹有时候会想,一个人血凉透了,大抵也是这幅样子。可也就是今天,这个她觉得血凉透了的老大,居然会头脑发热做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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