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宫,大殿之上,龙王敖晋一人独坐龙椅,双手手掌轻放在两侧龙椅扶手之上,笑容灿烂。
想着再过不久,便是他东海龙宫的一桩大喜事,敖晋心中的喜悦早已泛滥成灾。
殿上站着一位龟丞,正双手捧着一纸文书,向敖晋介绍着这场婚事需要筹办的方方面面内容。
“禀告龙王陛下,这太子殿下的婚事筹办,约莫就需要这个数目的神仙钱。”龟丞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枚惊蛰钱?”敖晋一手扶着下巴,若有所思,起初觉得太过昂贵,是不是稍稍节俭一点,毕竟这东海龙宫,几百年来只出不进,虽说远不止于生活拮据,可动辄上千枚惊蛰钱的消耗,依旧不是个小数目。
不过......既然是婚事,想必也能收取不少贺礼,这一来一去,损耗也能有所弥补,再说了,他东海龙宫都多少年未逢喜事了?
“无妨,这点神仙钱,咱们东海还出得起,你就照上面办,万万不可让前来观礼的客人们,觉得我东海龙宫有半分小家子气。”敖晋笑得合不拢嘴。
龟丞点头应诺,又试探性地问道:“那,敢问陛下,北海那边?”
敖晋哈哈大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说道:“尽可以向咱们的老朋友们广发请柬。”
“微臣遵命。”
————
东海龙宫,太子寝宫门外。
守门的虾兵蟹将,不在少数。此地是除却龙王寝宫以外,最为严防死守的地方。
当然,严防死守,是对于外人的。
这群虾兵蟹将们见了太子敖旭缓缓走出,一个个点头哈腰,阿谀奉承不停。
敖旭摆出一副很是受用的模样,往通往海面上的通道走去。
龙宫的水运与海底深处的“地面”同气连枝,所以并不能够以常人想象的“御风”这种方式离开,进进出出必须要经过这条水晶通道。
而通道的出入口,都有一座法阵,用以“核查”身份。
敖旭摆了摆手,让一位看守水晶通道的虾兵让开一条路,径直走了进去。
就在敖旭进入水晶通道的一瞬间,那位看门虾兵便要随手打开法阵,进行“核查”,被敖旭制止道:“怎么,你连本太子都要管?”
这话吓得那虾兵肝胆俱裂,瞬间跪倒在地,直低着头不敢看那龙太子的眼睛,颤颤巍巍地说道:“属下不敢......”
敖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两人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交替了前后。
水晶通道尽头,便是东海海平面。
距离那“天幕”越来越近,阳光也愈发刺眼。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生怕敖旭中途返回,所以脚步格外轻快。
女子却不知道,自己每一次加快脚步,都是在身后那龙太子敖旭心上狠狠插下的一把刀。等两人走到水晶通道尽头停下脚步时,年轻的龙太子,心头已有千百把刀。
尽管你要走,可不可以稍微慢些,好让我能够与你多说几句话?
敖旭想这样说,可他最终没有开口。
就像下定决心一朵花只养不摘过后,替它浇水便是了,看它灿烂便是了,无须整日守在那朵花身旁,挡住温养那朵花的阳光。
年轻男子站在水晶通道尽头,没有多迈出一步。
红衣女子发现身后那人脚步听了,转头望去,此刻的她才终于放慢了脚步。
敖旭笑了,由衷地笑了。
他的笑容一如海平面上渗透下来的阳光,无比灿烂。
因为她至少还愿意在离开前,稍稍放缓离开的脚步。
仅仅如此,他便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那个其实相貌才华境界修为心性,皆不辱“东海龙太子”这个身份的年轻男子,双手负后,想要在她眼前摆出洒脱释然的姿态,如此才好让女子心无愧疚的离开。
就连放手,都在替她着想。
年轻男子轻声说道:“红韶姑娘,敖旭就送你到这里了,还请姑娘多多保重。”
红衣女子心中忽然有些空落落的,许是习惯了他的嘘寒问暖,却是第一次听见他的轻声告别,有些不适应,轻轻点头道:“也请龙太子殿下珍重,谢谢你。”
敖旭不再多言,忽然说道:“你我就此别过,红韶姑娘,请你先走。”
红韶不再犹豫,身形直往海平面上跃去。
如同那年,在颠渎倒瀑之中,逆流而上的锦鲤。
锦鲤少女与龙鲤女子的眼中,皆是一道“天幕”。
而那个请她先行离开的年轻男子,只是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而已。
敖旭目送那道绯色长裙飘出东海,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
就像亲手养活的一朵花,被送到更适合生长的土壤之中。
放手很难,需要勇气。
好在他要的其实也不多,只要花开就好,不在乎那朵花在哪里散发芬芳。
敖旭将手从背后抽出,朝着其实已经消失的女子的背影轻轻挥手告别,又将那只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少时曾看书上说,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我敖旭今日送了扶摇天下一朵玫瑰,手中为何没有余香,徒留余恨。
看来书上所说,也不尽如人意。
————
红衣女子御风万里,从皓日当空走到了月朗星稀,又从月朗星稀走到了夕阳西下。
日升日降,月起月落,漫天星光去而复返,得而复失。
人间风情虽万种,万种风情留不住。
这一日,东海上空,皆有绯色长裙划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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