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看了看吴克阴并不在晒场上便悄声问爷爷:“周先生,您比他们那些人知道的多,您看到底哪个时候可以盖棺?”
爷爷望了望棺材里躺着的马老爷子问马二:“你家还有没有亲戚要来看你父亲最后一眼的?”
马二摇头。
爷爷看了看手表又掐着手指算了算,说:“卯时,冲鸡,令尊不属鸡,可以盖棺。”然后招呼晒场上正在侃大山的八个人进屋抬棺盖。
农村抬棺一般都是八个人,俗称‘八仙’。吴克阴找的这八个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其中两个还染了黄毛。八个人看了看领队的吴克阴不在,不好妄自行动,不过他们也知道爷爷是吴克阴的师傅,按辈分理应是他们师公。既然师公发话,照做就是了。
盖棺前爷爷让马二正了正其父尸身,随后也不去叫做法事的假道士假和尚自己给亡者念了一段吊唁,方才让八个人合上棺盖。钉第七根棺材钉的时候,爷爷让马二找了根红线,一头拴在钉子上一头给马二用手拉着,并提醒敲钉的人,这颗钉只轻轻敲一下便可。此意为‘留后’,据说能使后代子孙兴旺发达。
等吴克阴从茅房回来,见棺材都已经钉上,心中不悦也不好多说什么,黑丧着脸去问马二:“丧主,准备几日下葬?”
马二眉头紧蹙说:“吴先生,能不能今天就下葬?”
吴克阴立马反驳道:“不行,不行。葬礼都是三天、五天、七天,大富之家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哪有当天下葬的,这样匆忙,你就不怕祖宗怪罪吗?”
此时,一旁的爷爷打断吴克阴,说:“当日下葬也是可以的,今日正是七月半,阴府大门敞开,选在今日,亡魂也可少走些弯路。方才我看了一下,午时,煞星在北,远离南方,可破土安葬。十一点起棺,正午一点前应该能葬好,只切记不要到一点后。未时,日时相冲,诸事不宜。若定在今日,那么葬礼肯定得一切从简。”
马二自嘲地咧咧嘴说:“葬礼不就是活人做给活人瞧的,我马二也不去挣那些面子,只要老爷子路上好走,就算村里人说我不孝我也认了。”
吴克阴本想趁机发笔死人财,不曾想被自己师傅搅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说:“既然师傅您老人家出山,徒弟悉听吩咐。”
爷爷也不理会吴克阴脸上难看的表情,看了看晒场上有说有笑的那些人,说:“这些人是你找来的,主持葬礼自然是你。只是你记着,做你这一行的,勿要对亡人不敬。阴阳各有道法,道者,心也。马老爷子苦了一生,葬礼可以从简,但需用心。”
马二看气氛不对赶紧给众人发了一转‘红塔山’。吴克阴被爷爷当众教育一番,不立些威望,怕以后队伍不好带,于是对着他带来的那些人吼:“听到我师傅说的没有,都给我用点心。一个个懒懒散散,担心折了阳寿。”
爷爷见我蹲在晒场边用木棍挑着地上的泥土玩,便指着侧屋问马二:“你媳妇是不是在那屋里带孩子?方不方便让我家小孙子进屋里去待一会?”
马二一拍脑袋说:“瞧我这脑壳,都忙晕了,我这就带他过去。”说着快步过来拉我去侧屋。
推开门,马二媳妇坐在床沿正给孩子喂奶,我进屋后,马二迅速退出门外并把门带上。喂奶的女人正是那天让我踩打谷机的阿姨,阿姨见了我笑着招手让我到她身边坐。阿姨对面放着一把高脚凳,我走到高脚凳前坐下,看到阿姨怀里小婴儿小嘴一动一动吮吸乳汁,便害羞地把目光移向屋里其他地方。屋子二十平米左右,墙壁上白灰是新刷的,屋里的陈设也是新的,三门衣柜的镜子上还贴着喜字。
阿姨问我:“几岁了?”
我转过脸又看到小婴儿吃奶的样子,故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回答:“七岁,今年要上小学了。”
小婴儿吃饱就甜甜地睡去,阿姨紧了紧包被,将小婴儿放在床上。然后起身去矮柜上拿了一个蓝瓷金边的小碗。阿姨背过身挤了半碗母乳转身递给我,说:“喝吧!”
接过小碗,看着碗里乳白色的液体,我不禁狐疑,这东西能不能喝。随即又想到小婴儿都能,我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端起碗喝了一口,有一丝咸,又有一丝甜,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腥味,味道并不好。
阿姨看我眉头紧锁的样子,笑着说:“没关系的,你小时候妈妈也给你喝这个。”
我喝光碗里剩余的母乳把碗还给阿姨,道:“谢谢阿姨。但是,我怎么不记得小时候喝过?”
阿姨接过碗,从凉水壶里倒了些凉水在碗底晃了晃,把碗底的水喝掉,反问:“有谁能记得自己吃奶时候的样子?”
我心说,这个问题值得思考,等回去问问依晴,看她还记不记得。
细看这位阿姨,真是像极了刘阿姨。也不知此时刘阿姨身在何方,她应该有自己的孩子了吧。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错以为眼前的阿姨就是我的刘阿姨。
随后阿姨又和我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但并未提及外面的葬礼,仿若这屋子里是另一个世界。
天光亮开,村里来吊丧的人陆陆续续赶来,外面吊乐和人声不绝于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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