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格一听心里乱跳,“阿弥陀佛,出的什么事?”
“我下了值,本来要回来睡觉,走到乾清宫夹道券门上,碰到以前咱们宫里的阿福。他拉着我问,可见到大黄总管,我说没有,,,阿福以前吃过大黄总管的亏,我瞧他笑嘻嘻的,就说。。。”
“你快捡重要的说,是被打折了腿还是喂了蝎虎子?”素格打断她,松龄说话琐碎,从头到尾爱絮叨。急的火苗子上房了,她还在那里啰嗦。
小黄出事,八成跟他欠债还钱有关,人家打他一顿,扔臭水沟里,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回头还是大黄总管出面,找回点颜面。可架不住这小子不长记性,下回还惹事。
“哎呀这回不是,要被打折了腿儿,那倒是他福气了。”
小黄靠着大黄总管的关系,在四执库当差,混了个掌事,管穿戴档。四执库最顶顶要紧的差事,是给皇帝收验龙袍。
皇帝的外袍绣起来费功夫,从三织造「注:江宁织造,杭州织造,苏州织造」织成匹料后,由如意馆画工设计彩色小样,五百个绣娘、四十个绣金工,一年下来也只能绣成一件,为什么呢,就是太精巧繁复了。金丝银线不用说,上面那些缀饰,不是一般人能用的米珠。不过一句话,给皇上用的东西,不用担心费工费料。内务府收的那么些上用的绫罗绸缎,放到最后也都被虫子糟践了,所以怎么精巧好看怎么使,费料费工了也不怕,只管往精字上下功夫。
皇帝的衣裳,不能怕麻烦,代表的是大夏朝的脸面,圣躬一出来,龙袍上抽巴了一根线头,那管衣裳的就得被砍头。
但龙袍是不能洗的,一洗就没了样子,废了。所以龙袍穿一次,就收到四执库,四执库呢,负责给皇帝收拾归置,龙袍收好了放在一溜到顶的高柜子上,来去都有记档。平日拿出来晾晒,熏香,除了污渍了的龙袍不能再穿,一件龙袍保养好了,也能反复用个十几年。皇上也不都是奢靡的。
那天小黄当值,他前一天晚上八大胡同吃花酒,瞧上一个刚开了脸的红倌人。小黄被他干爸爸惯的什么都不怕,加上酒多了色虫上脑,便非要那小倌人陪。
一行归一行,那红倌人以前做清倌人时,陪酒唱曲都是常事,可偏偏前两天才被人开了脸。一般能给红倌人开脸的,身家不会差。这行的规矩,刚开了脸的,跟新嫁娘也差不多,好赖过了头一个月,这一个月,单只包给开脸的恩客。就像人家小夫妻,刚成亲,情浓我浓的,不待见插进一个外人来。
小黄可不管那规矩,他的规矩就是他干爸爸。干爸爸这会子远着呢,就他自己说了算,于是霸王硬上弓,抢了人伺候他。
正搂着小红倌人在房子里闹呢,人家恩客得了消息来了,带的人也多,手也利索,上来就一通狠打,也不管他得没得手,逼着他写了一万银子的欠条,才放过他。
御前的人来送衣服时,他酒还没醒透,还为昨晚儿上的事儿不自在呢,外面又递消息,贞顺门上有人来找他,知道这是债主上门了,心里烦的慌,琢磨着躲一时是一时,今晚上就不出宫了。肚里有火,在那处处挑鼻子挑眼的,也没管哪宫里来的,非要为难人。
那送龙袍的是御前尚衣,说话虽温吞,话里话外也不让他。吃了几个瘪,小黄大人急了,火气上来,瞧又是个新脸子,八成刚当差事,不知道他的厉害,心想外面受欺负,在宫里不能受这啊臢气,想也没想,窝心脚就上去了,双方厮打开就什么也不顾,他又使坏,把人裤裆扯了。
太监虽然只是半个人,却是最要脸的。平素人糟践一声“老公”都不爱听,这当众被扯了xiè_yī,可是没脸活了。鼻青脸肿的,衣裳拉起来,包着xiè_yī就滚了回去。
坐那垂头,等酒醒了觉得不对,问了才知道是御前的人,吓得脸都绿了,跟那直发抖,还没想出法子呢,内务府和敬事房来了两位大人,先拿了他,捆了扔库房里,然后拿当值的一个一个盘问。
他平素可太不招人待见了,得罪人太多,这会儿听上面来查,竟没一个替他说好话,一五一十的都不算欺负他,还有添油加醋的,都看风向呢。您想想,御前的人,轻易能得罪吗,也就是他,喝了点黄汤,欺负人眼生。谁知道这回是主子万岁爷亲自过问,于是就连他前一晚跟人争小倌人挨打欠债的事,也都翻了出来。
派的人回去一回禀,主子盛怒。朝廷律例,官员不得嫖娼宿妓,如今宫里的太监倒逛起了八大胡同,还跟人斗狠抢倌人。旨意就下来了,打一百板子,没死就扔出去。
“这,这怎么话说的?。。。就扔出去了?人呢,可还活着?”素格结结巴巴问。
宫里打人里头讲究多,看着打的稀烂的,没几个月又能活过来的不少。还有那种外面皮都不怎么破,人还没下凳子就没气的也有。
小黄到底是大黄总管的干儿子,宫里都知道,要是下手轻了,没准儿还能留条命。
他是留了条命,可要是没被打死,腿脚却废了,玉荣嫁过去还得伺候一个废人,这辈子可真没什么盼头了。
“扔了扔了!说是打完了,只有进的气没出的气,卷起来就扔乱坟岗子了。福子直咬牙根保证,肯定是没命了。”松龄一口气说完,坐着瞪眼,其实她到这会儿也缓不过劲儿。
妈耶,这小黄是真的就死了?这么着,玉荣可就捡回一辈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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