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魅鬼的影响,遇上张嘴便是“虎狼之词”的女人,李从言总觉瘆得慌。
隐隐觉得那红披风女郎不对劲,可法眼却瞧不出特别。这也是“幽通”的局限之处,通的是幽冥鬼物,若遇上妖物、精怪或有皮囊遮掩的鬼物,便很难看穿。
不对劲归不对劲,但那女子并无其他异常,登门也仅是正常的寒暄交流,并表示以后两家要多多来往,熟络熟络。
“不知她打得是何主意……”
心里胡乱想着,李从言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义庄。
天刚亮,贾老头早早便在门口等着。
“昨日,你说哪里有恶鬼?”李从言开门见山地问道。
“进来。”
小老头儿带着李从言来到一副松木棺材旁,轻叩棺盖。
随即,便瞧见一道鬼影飘了出来。这是一只吊死鬼,皮肤青紫,披头散发,肿胀的舌头伸出嘴外三寸。观其身形,生前多半是位女子。
这是恶鬼?
李从言不明所以。这吊死鬼鬼影单薄,活人身上的阳气便可令它不敢靠近,又哪里能害人,算不得恶鬼,充其量不过是只孤魂野鬼罢了。
这时,女鬼突然跪地,对着李从言连连磕头。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却是舌头太长说不出话来。
什么情况?
见此情景,李从言大致能猜到女鬼多半是有求于他。于是,他拽着贾老头的胳膊拉到一旁,背对着女鬼,窃语道:“你搞什么?”
“昨日你不说想杀鬼么,老头子我便给你找了一个。”老头一副“我在帮你”的模样。
“放屁!”李从言轻骂一声,“赶紧交代,到底搞什么名堂?”
话到了这份上,老头不再隐瞒,道出了实情。
原来,这女鬼姓穆,生前是一普通农妇,与丈夫育有一子,仅五岁。半个月前,穆氏带着孩子上街买粮,一时不察,孩子被人贩子拐了去。夫家大怒,将穆氏赶出家门。
穆氏自觉没脸见人,便上吊自杀了。穆氏娘家人得知后出钱买了棺材,却不愿将她接回祖坟,便抬到了义庄安置。
老头与吊死鬼朝夕相处,见她执念深重不愿转世投胎,一心想寻回儿子。老头便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她把儿子寻回来。
“孩子被拐了报官啊。”李从言回头望了望吊死鬼,见它还跪着,对老头不满道,“让我寻人简直莫名其妙。”
“报官有用,穆氏也不至于上吊了。”
小老头叹了口气,“你不是想杀鬼么……昨夜,我与她商量过了,你若能寻回娃子,穆氏甘愿死于你刀下。”
“我要找的是恶鬼,这吊死鬼分明无害,即便寻回孩子,我又如何下得了手?!”
李从言压低声音道,“高低都是白忙活一场,这事我不干!”
见他不愿接手,小老头有些急了:“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匡扶正义么,你怎如此计较?”
“自打入了赘,我便不是读书人了。”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穆氏不得转世?”
“与我何干?”
“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不需要。”
李从言话锋一转:“你这么上心,这孩子不会是你的吧?”
老头闻言,脸色涨红:“勿要胡言乱语。”
“你小子到底帮不帮?”
“不。”
“老头子我……”贾老头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最终跺了跺脚。
“求你了!”
说着,老头膝盖一弯,便要下跪磕头。
“……”
李从言连忙扶住他,老头瘦骨嶙峋轻得像个孩子,说道:
“无耻老贼道德绑架我。”
“你要不帮,老头子我跪死在这!”
李从言气得鼻孔冒烟:“念在往日情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有危险,可别怪我溜得早。”
“还是你们读书人心地善良。”
小老头转忧为喜。
……
……
街上,馄饨小摊。
“所以,穆氏是你侄媳,那孩子是你侄孙?怪不得你如此上心。”
摊位上,李从言一口一个热馄饨,吃得额头冒汗,“你家也挺狠的,丢了孩子便把媳妇赶出家门,害得她吊死荒野,陈尸义庄。”
一旁,贾老头抱着一把油纸伞,伞里则藏着那只吊死鬼。
“那是我兄弟家。”老头解释道,“自打死了婆娘孩子,老头子我害怕再连累兄弟一家,便住进了义庄,早与他们断了联系。”
“你住义庄,难道不是因为买酒败光了家财么?”
李从言毫不留情地揭了老头的老底。
小老头儿老脸一红,嗫嚅道:“谁……说的……”
“全县的人都这么说。”
“那些人就爱乱嚼舌根,死后定下拔舌地狱。”
说罢,小老头不愿再聊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拐带孩子的事。
“时隔半月,你那侄孙说不定已被卖到千里之外,怕是寻不到了。咱们不如就此散伙,各回各家。”李从言喝完混沌汤,舒服地摸了摸肚子,心里想着,回去的时候给小丫鬟也带一碗。
“娃子仍在城里。”老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李从言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来了。”
这时,老头忽然出声,看向不远处。
李从言循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正走来,那人收着下巴,斗笠压得很低,整张脸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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