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行简和李令仪,杨绍方是再放心不过的。
诚如所言,不出几日,京城中的大街小巷里就唱遍了秦王杨绍瑜和汉王杨绍廷的歌谣,就连百姓们也在传平叛神勇,大祁军后继有人之类的言辞。
当日杨绍方定下以民心抗皇权的主意,而且选择先让童谣传唱,本就是在拖延皇帝和魏氏等势力发觉的时间,现在满城尽知,早已经瞒不住了,秦王抗命已成定局,也就无需再瞒。
然而,甘州碎叶城的军报仍然如雪片般飞来,在杨绍方案头堆积,其中还夹杂一封汉王手札,“……臣弟将于克日破城,望皇长兄维稳一二,顿首,再顿首。”
杨绍方凝神沉思道,“如此看来,三郎的确明了圣意,本宫又该如何帮他拖延些时日?”
“殿下!”小丫鬟解亭瞳急匆匆赶来。
杨绍方抬手问道:“何事惊慌?”
解亭瞳拜道:“陛下宣召!让您去嘉德殿问话!”
“嘉德殿?”杨绍方有些疑虑,“若是询问政务不应该是在勤政殿么?为何是在嘉德殿?”
小丫鬟神色慌张,拜服道:“殿下,王公公方才传旨时与妾身耳语,称您万不可在嘉德殿入口任何东西!”
“什么!”杨绍方陡然心惊,站起身说道,“这是何意?”
“妾身不知!王公公只说了这么一句!”
杨绍方看着战战兢兢的小丫鬟,冷静了些。
“陛下宣召,本宫不能不去!”他说着话披起锦红袍,换了远游冠,又带上几本无关紧要的奏折就要出宫。
“殿下!”解亭瞳忽然呼喊,“殿下……”
杨绍方回过身把小丫鬟扶起,安慰道,“没事儿!本宫是大祁储君!凡事总要有个名目!”
“殿下保重!千万……千万小心!”
杨绍方微微一笑,上了轺车。
……
他来到嘉德殿的时候,所闻正如季春那天相同,殿内琴瑟和鸣,悠扬雅致,不同的是那天春雨淋漓,而现在则是秋高气爽,鸿雁南飞。
内侍王清正在宫门外候着,见到杨绍方下了轺车,便进殿通禀。
片刻后,琴瑟消弭,随风而逝,王清下玉阶前迎,拱手施礼道:“陛下宣殿下入内。”
杨绍方抬眼,和王清四目相对,发觉这位年过花甲的内侍目光深深,看不出喜怒哀乐。
于是他还礼,“有劳公公通报。”而后便与王清擦肩而过。
“殿下?”王清又轻声唤道。
杨绍方又转过身,“公公还有何事?”
“陛下……陛下他……”王清说话吞吞吐吐,非常少见。
这位王公公嘴唇动了动,最终深深作揖礼,“陛下在殿内饮酒。”
杨绍方面色肃然,又温和笑道院“好,多谢公公告知!”
王清慎重的点点头,拖起长音,“皇太子杨绍方进殿——!”
此刻,皇帝杨绪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见到杨绍方前来,慈祥的招招手,“方儿来了?不用施礼了,快赐座吧!”
杨绍方周身顿时如同遭到雷击,矗立在帝台前久久不能移动。
皇帝已经很多年不曾喊过他小名了,没想到今日竟能再次听见,仿佛当年的洪王又回来了。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惧意,毕竟面前这个人是大祁皇帝。
“愣着干什么?”杨绪景醉眼朦胧,“快坐下!”
杨绍方略略施礼,“儿臣见过父皇。”
“嗯,从小就端着!”杨绪景瞥了他一眼,又吩咐内侍李卓,“赐茶,赐酒!”
清茶香酒摆在面前,杨绍方却不敢动。
杨绪景也不管他,仰靠在龙椅上,悠悠叹道:“你母亲殡天至今有五年了吧?朕很想她啊!”
提到配天皇后,杨绍方心底绞痛,脱口而出,“儿臣也很想念母亲。”
“自她走后,咱们父子很久不曾饮酒谈心了。”杨绪景摘下金冠,露出满头花白,“这里可真冷!”
杨绍方没有答话。
杨绪景又看着他,问道:“近来二郎他们屡战屡捷,京中各处都在为其歌功颂德,朕的面子也有光,他们真是为天家长脸!不像四郎,整天奢侈无度,不学无术!”
杨绍方拱手,“四郎善机变,也有长处。”
茶酒未动,杨绪景也不催,只是缓缓说道:“先古大帝有言在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次怕是要覆舟了!”
杨绍方反问道,“父皇治下海晏河清,此话从何说起?”
“你别装模作样不知道!”杨绪景饶有兴味的指了指他,“现在的大祁是什么样,你我一清二楚!”
他猛然舒展双臂,“强邻环伺,皇权散落,内忧外患!”
“父皇……”杨绍方刚要说话。
杨绪景又止住他,“终归还是朕老了,豫州叛乱这件小事,若是放在朕壮年,当早早平定了就,如今竟然能拖延如此之久,令人惭愧!”
“二郎于军报中称,将克日破城!父皇无忧!”
听闻此言,杨绪景低声冷笑,接着又变为仰天大笑,良久之后,才沉声问道:“京中童谣是你派人散播的吧?”
“回父皇,儿臣对此事一概不知。”杨绍方不卑不亢,拜道,“再者说,百姓们帮二郎宣扬功绩也没什么不妥,这是好事!”
“好!既然如此!”杨绪景拍击手掌,又示意道,“喝酒吧!”
酒香四溢,清澈见底,是上佳的御酒,金樽耀壁,泛起莹莹光辉。
杨绍方心底惊慌,“若是本宫表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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