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堪堪到了端午节间。宫里的事儿,莲意不懂,斛律皇后也允许她撒手,她只忙着太学里的操心总结,以及礼部代表皇上赏赐下来的香囊、艾草、粽子的发放。太学放了三天假,莲意还要一一查看每个学生的随从和钱袋子。还有件麻烦事也要她管——端午和元宵、中秋这三大节,皇上总要与文臣武将共乐一番,这席间务必有作诗酬对的雅事,安排几个太学生出席,既显示皇恩,爱护这些孩子们,又凑热闹,共襄盛举,好和大儒们谈论,人选和入宫流程,全部要莲意确认。她本来一头雾水,接到命令后,也就慌乱里带着坚定都做完了。所喜所欢不愧跟她多年,本来就爽利要强,再加上小妹和阿雨伶俐,自尊心又极强,跟着主子穿着女官的衣服,昂着头更是不放松,主仆们居然把这些都忙完了。
端午的中午,皇族内部有一场大宴。初四日晚膳后,莲意也被皇后宫里的太监叫去,帮着写条子、点赏赐的物件儿。莲意自己在春风阁里也有得忙,下面其他的宫女太监都要照看,家里人也要送东送西,她留下其他人清点,自己带了所欢过去,发现显荣宫一派热闹。李太监在门口迎着。
莲意后来也恍惚明白,把自己和蔷韵抬进来的李太监,其实是皇后的心腹,不过从来都少见他。今日再见面,彼此问好,一眼发现李太监穿的服色也换了,看来是升了官。他叫着“贵妃娘娘”把莲意亲自迎进去,自己解释道,“奴才替皇后娘娘管着许多要出宫办的事儿,您进宫后居然就失于问候,如今奴才这个差事交给徒弟了,倒是能时常走动走动了。”
“那是最好。”莲意笑着说。
“今儿里头热闹着呢!都在里头凑趣儿,就是皇上心情不大好。”李太监好心提醒。怪道他专门出来站着等莲意,看来是为了说这个话儿。
莲意跟着李太监来到明日要宴请皇族等大厅里,发现皇后领着人忙着,陈确自己背着手,在有限的几丈地里来回踱步,脸色铁青,陈舆与陈征还有两个小一些的皇子就那么陀螺一样跟在他后面低着头。
这时候就显出做女孩子的好处了,太子妃叶氏带着蔷韵帮皇后的忙,几个公主其实也没事儿,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热闹而已,不再父皇发火的范围内。
莲意快走几步去给陈确请安,陈确也没理她,倒是沉默了一番之后终于又说话了,“这是谁造的风声?啊?要我说谁都有嫌疑!自己认了吧!免得上刑!”
莲意蹲在那儿,起来也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莲意,你听说了吗?”倒是皇上又夺了几个来回之后,想起了她。
“奴不知何事。”
“有人说朕要封硕王做晋王。”
这真是个晴天霹雳。晋王这个封号,很多时候相当于太子。现在陈舆就是太子,如果陈确把陈征改封,这不是让两个兄弟水火不容吗?
“你说是谁?”陈确继续逼问。
陈舆如果造这个舆论,当然就是害陈征的,陈征造这个舆论,则是害陈舆的,其他的皇子也有动机,因为可以渔翁得利。
可是如果造舆论的是陈确,那就是在继续实施他的计划——故意让两兄弟斗给你死我活,然后自然地拼出那个太子。如果这个“内斗”发生在他的盛年,他才能控制的住,龙椅才能平稳过渡。
莲意自己站起来,陪着笑,“奴哪里懂这些呢?”
“又拿这些话骗朕。你怎么不知道?你每日读兵书,朕还要送东阳公主几个人去和你讲谈进益,你又不懂这个了?你认为谁有动机?”
莲意只好把二皮脸更做大些,“皇上,奴虽然没办过案子,可是动机这件事,也不可靠。话说要是城外埋了十万两金子,那谁都有动机去挖。”
“混账,这是金子的事儿吗?”话虽然这样说,不过陈确终于不踱步了,似乎脸色也好看了些。
皇后这时候过来了,“皇上生男孩子的气就罢了,又扯上莲意。”
“你且不必护着她,朕问她,过两日伊碧娜朵就来了,太子和硕王,谁可堪与金北一起出城迎接?”
“她哪里懂啊!”
“她是女官,当然要懂。”
莲意正色回答,“太子爷与金北相熟,又谈论过北境之事,自然更适合些。”
陈确沉默了片刻。
“那就如此吧。”
后来的事,证明谁去迎接,事关重大。谁都不知道,是莲意说的话真的起到了作用,还是陈确已经决定好了。
端午节热热闹闹地过去了。五月初六,大平朝皇太子陈舆正式被宣布担任紫衣卫司隶校尉;五月初八,陈舆与金北出城三里,迎接罗刹国国使伊碧娜朵公主。当晚,由于公主毕竟是女人,由徐莲意以贵妃的身份设宴款待。
春风阁里布置得花枝招展,陈确在头一夜莲意这里住下,也没说什么,第二天早上用早膳的时候才叮嘱她说,“你这里见她,已经算是代表我朝了,有些事能谈的就谈一些,你不懂的不怕,有太子和金北。”
“是。”
皇帝放下喝粥的勺子,忽然就有些伤感,把莲意拉到怀里,“朕脾气不好,偶尔吓人一些,你有话只管直说。”
“是,奴当效仿古代贤妃。”
“你不懂,”陈确苦笑,“皇后也嘱咐过你吧。”
莲意回想起来,倒是真的。陈确没有再说话。多年后莲意听到一种说法,陈确的生母——高皇后家,有祖传的癔病,阳麾皇帝的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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