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黑幕拉开。
朔风寒,云厚重,一场风雪正在酝酿。
姜小槊一身云白软绸阔袖长衣,撑着伞,盘腿坐在在听雨楼黛瓦屋顶上——这是一把特殊的油纸伞,伞面上漫画着一只红毛大眼萌萌的老鼠,张着尖牙利嘴,妄图吞下一只灰色的傲慢大象。
应该是极冷的,但她感受不到一丝寒凉,寒风过境,于她却仿佛彼此不相融的轻烟,衣衫都没有丝毫摆动。
此时她正聚精会的俯视着对面那座宅子,伺机而动。
今夜,对面有大事发生。
那是一座了不得的宅子,京城发生的两件大事都与它有牵连。
三日前,京城万安最大的钱庄,聚宝庄突然倒闭。
两日后,聚宝庄大掌柜朱源,畏罪自杀。
那宅院便是朱宅——宅子嵌一扇椒图衔环的厚重大门,门内是一座拙朴又隐含大气的宅院。
此刻,宅院的围墙外堆挤满手持银据,眼轮血红的讨债人,他们从钱庄蜂拥而来,把宅子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尽管外面的人已经疯狂的堆叠了几层,院子依然固若金汤——守卫院子的是一群身披甲胄,手持银刀的御林军。
这里被大理寺接管了。
朱宅内的一处偏殿,朱源像一截被蛀空的朽木,直挺挺的横陈在棺材里。
棺材的一侧,跪伏着哭哭啼啼的众妻儿。
人已死。
然,事情并没有结束。
另一个“朱源”立在棺材旁,正与一个男人对视。是极高的男人,撑着一柄泼墨幽兰油纸伞人,把矮胖的朱源罩在伞下。
男人面无血色,着黑色长袍,绣同色暗花祥云如意图案。三月初开的杏眼饱满细长,浓而直的眉毛斜飞入鬓,唇线如刀切,脸狭长俊美不可方物。
朱源的视线却停在男人的伞上,他转头看向门外,无雨!
“你是......”
“影渺阁,丘阙。”
“影渺阁......影渺?!”
“正是!”
朱源不由得后退半步,震撼和惊惧交织在脸上。
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影渺阁的影渺,传闻可呼风唤雨力拔山河。据说他们不是‘人’!
丘阙淡淡开口:
“朱源,福祉县下塘村人,与户部尚书王孜墨属同乡。富贵因他,殒命也因他。你感怀他的搭救和知遇之恩,所以以死明志。”
“对王孜墨的忠心已尽,我们来说说今后吧。”
朱源并没有说话,只是瞳仁微闪,一副没缓过神来的模样。
仿佛意料之中,丘阙不慌不忙地自一溜披麻戴孝低声啜泣的亲眷面前一一踱过,声线低沉,语气冰冷:
“你定知,王孜墨敛财之巨。不知的是,要把他送上这最高法度的是当今圣上,他会被灭族,查抄的巨富会用于南方赈灾。”
“所以,王孜墨被斩头只是时间的问题。”
朱源的眸子闪过一丝震惊。
丘阙继续轻描淡写地步步推进:
“今日我来,想是你也知道。寻个物证再辅以人证,王孜墨这案子也就可结了。你便从戴罪之身变成有功之臣。”
说完,他用一双冷冷的黑瞳睇着眼前的男人。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丢剑扔刀,俱不示弱。
丘阙清风一笑,一边细数一边走:
“长子朱之鸿三十六,次女朱之旻三十二,三子朱之肱二十有八,幼子朱之逵,好像只有七岁。老来得子,甚是欢喜吧?”
不远处便是其小儿子,脚步越来越近。
朱源瞬间卸了劲,双眸紧锁,手不自觉握成拳,担忧沉沉。
“如果我半个字也不吐露,或许还有一丝转机——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
丘阙细长的手指拂过孩子稚嫩的脸庞,源源不断地寒气溢出。
孩子打了个冷颤。
“你要干什么?”朱源抢前几步。
丘阙陡然出手,钳住孩子的脖颈。
朱源一滞:“别……别伤害他……”
丘阙慢悠悠地转头,语气懒懒:“你看吧,他们才是你的软肋!”
七岁的孩子,无端的被掐得满脸通红,手脚乱抓。在场的人只当被邪祟上身,咋咋呼呼,哭天抢地。
朱源慌了,四顾无甚东西可用,正要扑上去拼命,丘阙放手了。
“你罪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是你的家人,生或死,全看你今日的决定!”
朱源暂缓一口气。可眼目却越发沉重,仿佛上面坠着千金重量。
“你已死,再赌上百来口人的性命,值还是不值?”
丘阙走到闪烁不定的朱源身边,像巫婆的呓语:
“至于你,还有一程没走完呢!反正你也不在意,那就任我宰割吧,来生是落魄的泼皮还是猪狗虫蛇,皆看我动的是哪根手指。”
说着,他用手轻弹伞柄下乌黑的沉甸甸的穗子,做恍然大悟状:“哦~万一魂飞魄散,也说不准。”
“不光是你,他!还有他!都会陪你一起,像烟尘一样消失。”
丘阙所指之处,俱是沾血的利刃,一戳一戳,终于戳破了朱源心底的防线,一溃千里。
他用抖瑟的双手胡乱摸了一把脸:“你们要找的......在地窖!”
“王孜墨家地窖查过,一无所获。”
“地窖并非一层,凿地而建一共有三层,而那些黄金白银就在第三层下面的暗河里。”
朱源想了想补充道: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以送酒做幌子,送入其内,那坛子里黄金铺底,再注入黄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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