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海面上,天高云阔。
一只海鸟,低空滑翔,偶尔会突然折身,如离弦之箭扎入海面,而后叼起一只小鱼,仰着头冲向天空。它很兴奋地拍着双翅,扭着头展示着今日的战利品,却见一只海东青正缓缓从自己头顶掠过。
海鸟一惊,梗着脖子吞下小鱼,迅速地贴下海面,猛力地拍着双翅而去。
高空中的海东青只是微侧脑袋,留下一丝睥睨,继续北去。留下寂静无波的海洋,一直荡漾到天际。
五月的渤海,分外迷人。如温润的新妇,令人忍不住想要俯身而握。
然而,一具漂浮而来的尸体,打破了眼前所有的美丽。
尸体早已面目全非,泡得泛白的尸身边上,一群小鱼正翻腾追逐。
倚在船舷边上的赵权,微微地叹了口气。
一张渔网自船上撒入海中,兜住尸首,打捞而起。几个带着口罩的士卒,扯开一块油布,连着渔网与其中的尸首一起裹紧,放入船尾的一个大瓮中。又有士卒往瓮中放入一些松木枝,洒入一些火油,再扔进一根燃着的火把。
船尾便飘出一股黑烟与浓浓的臭味。
烧烬凉却之后,瓮中余灰被掏出放入另一个小罐之内,密封置于底舱。
底舱之内,整整齐齐地摆着百多个这样的小罐。这些小罐在船只靠岸后,将择地集中埋葬。
船只缓缓地靠在登州之外,庙岛的简易码头之上。
庙岛虽然在半年多前,被元军驱赶的百姓催毁。但是岛上建筑大多是一坚固的水泥建筑,稍微修整之后,依然能用。有些被当作救护室,有些是存放物资的仓库。
这里已经成为了登州流民向辽东、萁国迁移的中转站。
密密的帐篷,错落有致。
几万人的营地这内,没有腥臭之味,也没有喧嚣吵闹。只有浓重的生石灰味道与低低的抽泣声。
所有人都瘦骨嶙峋,也许来一场台风,就会被刮得不知所踪。
无论是衣不蔽体的老人孩子、或是遍身褴褛的妇人,眼中都看不到一丝的光亮。生命对这些人来说,似乎只剩下了茫然的惯性。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到底去了哪,他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他们更不知道明天的自己,还有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
赵权慢慢地在帐篷之间穿行,一言未发。胸中如有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营房之中,奔出一个老者,清癯而修长的脸上,布满疲惫之色。宽松的右衽薄衫,让他的身材显得格外削瘦。
此人急行至赵权眼前立下,整好衣裳,双膝跪地,躬身大礼而拜:“属下,见过国主!”
“起来吧。”赵权淡然说道。
虽然他屡屡强调,在大权国内部,所有人对自己都不用行跪拜之礼,但是总有人愿意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忠诚之心。
久而久之,赵权似乎也有些习惯了。
只是,印象之中,这位忽必烈的前首席幕僚、如今的萁国国相刘秉忠,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行如此大礼。
刘秉忠缓缓地撑起身子,看着赵权,微红的眼眶之中,泪光隐现。
“刘先生,出什么事了?”赵权有些诧异地问道。
刘秉忠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赵权也没放在心下,拍了拍刘秉忠的肩膀,说道:“刘先生操劳多日,还是要多加休息,你若是倒下了,影响的可不止是数百上千的百姓!”
“是!多谢国主挂念!”刘秉忠躬身应道。
赵权有些奇怪地看着刘秉忠,多日未见,这位先生似乎变得有礼貌了许多。
自刘秉忠出任萁国国相后,理论上他只需要向侍其轴与梁申两位负责,因此与赵权之间并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赵权也放任他,给了他最大的权限去打造一个全新的萁国。
李璮起兵之后,刘秉忠自山东迁移了数十万的百姓去萁国,让萁国在短短的数年时间里就重新焕发出生机,堪称治国有方。这使刘秉忠拥有了相当超然的地位。
此次因忽必烈惨绝人寰的举动,令中原百姓遭受了巨大的灾难,大权国上下被迫出动所有可用的人力,尽可能的挽救这些被抛弃的老弱妇孺。刘秉忠也自愿承接山东百姓的安置事宜,已经在庙岛驻守了近半年的时间。
看到刘秉忠大礼参拜,营地中的百姓终于有了动容之色。但是,眼光中更多的却是深深的畏惧。
赵权在营地中逡巡而走,两眼不停地向帐篷中探视。刘秉忠错开半个身子,与大嘟嘟紧紧跟随。
一个老妪,盘坐在帐篷之前,双腿之间,窝着一个如猫般的瘦小丫头。
老妪左手端着一个木碗,碗中粥可映人。右手往碗里探出一根手指头,颤微微地捞了一会,指尖粘出一颗米粒,小心翼翼地抹在丫头的唇上。半闭着眼睛的丫头,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将这颗米粒舔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着。
老妪眼中,泛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随即又将手指头探入粥中,继续捞着。
赵权涌出无数心酸,不忍再看,别过头继续前行。
“粮食,还能撑多久?”赵权轻声问道。
“不知道。”刘秉忠的声音,有些缥缈,“我不知道登州、益都,还有整个山东,到底还有多少百姓需要救助。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熬到我们有能力去救助他们的那一刻……”
粮食……
大权国如今辖下国土,早已超过中原,但是人口依然远远不如。北高丽本非产粮之地,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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