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许久的仓库里,顺着早已被锈迹腐蚀成赤褐色的锁孔向外看去,偶尔裸露出来的干涸地面散扔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小零件。
它们或许生来承高温灼、受冷水激,也遭千锤百炼,方得流畅华美的外形。它们曾多多少少受过锐物剐蹭、重物撞击,也曾安装在各类大型机械上风光无限、在那个曾经辉煌的年代遭人艳羡。
不过生前种种,在破败别离后,也只得委委屈屈作后人茶余谈资。
那些后人,他们可能会指着淹没于历史长河的大片建筑地拼凑着零零碎碎的记忆假装事无巨细地为他人讲述,将东拼西凑口口相传的故事描述得绘声绘色,好似身临其境。
那着实是一手的本事。可是非因果、其间种种,怎会在乎呢,这版最受好评爷就讲这个。管你东西南北中发白,反正听者爱听,说者自是不在意的。
话说回来,故事视角在此非常敬业地紧紧盯着前方,放缓脚步,小心屏住呼吸,尽全力保持小声地拨开半人高的杂草仔细查看。火红色的夕阳为漆黑的中型越野刷了一层金漆,也染红了车前盖上女人漂亮的浅色瞳孔。
炎热的夏天她竟也一身黑色长衣遮掩地严严实实,着实令人好奇。一头亚麻灰的空气烫齐耳短发,白皙精致的小脸上黛眉修长,一双形状锋利的凤眼微微吊起,对视时宛若两支利剑狠狠抓住三魂六魄,冒出莫名的幽光,仅是一打眼儿便有什么清晰印刻在人脊梁骨里的认知——此人非池中物。
鼻梁高挺,唇型单薄。本该是别有一番动人意味的五官,眉眼间却全无半点女孩子的温婉可爱,竟隐隐有些逼人的英气。然而矛盾的是,偏生她神态又是有些过分懒散,缓下脸色时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生人不敢靠近的同时又有些雅痞悠然的感觉。
视角的主人晃晃脑袋,不知是否也觉得这女子奇怪又引人探究。
“富有——”
她启唇,声线较女孩子来说稍稍有些低,清清冷冷的,混着一把微哑的烟嗓,在远处蝉声嘶鸣的背景下意外的有些醉人。
像是什么陈旧的物件,躲过了飞扬的尘埃,偏生又带着这个快节奏时代独有的声色。
耳廓透过这清浅沉醉的声线,呼吸一窒。
又晃了晃脑袋,视线挪移,越野车旁一男子身材健壮肤色微深。利落的寸头下,硬气的脸庞满是严肃。不论五官如何,一双眼睛如出一辙的锋利,却满盈罡气。
察觉到这浓郁的气质,骨子里天生对强大邪毒的畏惧感微消,刚刚松了口气。不想,刚这个叫做“富有”的男人把烟熄灭,不过如此平常自然的动作,他却猛地偏头,锐利的目光突然直直射向草丛里——
一声被天敌盯住准备叼起时才会出现的、发自本能的脆弱尖叫传出,眨眼间草叶窣窣,伴随着激烈的奔跑,心跳如雷。
付酉盯着摇动草丛中堪称光速逃离的灰色身影,尴尬地摸摸鼻子,瓮声道:“……姐,一只野兔子。”
谢喧摇是谁啊,她撩撩贴在脖子上的几根头发,点点头表示知晓了,又毫不在乎地继续装逼:“……目标,现在情况怎样?”
付酉答:“目标每天健身……唔,也有可能是工作原因,反正身体健康。饮食素食居多,好像还是不怎么喜欢荤腥,也不喜欢甜辣口。六点起十点睡,作息良好。习惯和爱好没有改变,最近暂时没有工作,处于空窗期。最后,他最近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
谢喧摇点点头,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仍不改色的模样。
付酉抓了抓手臂上零零星星的小红点,暗忖:“也不知道是谁急的抓耳挠腮归心似箭那模样。”
流风敲敲打打过草木间隙,付酉百无聊赖地侧耳闻蝉。
待到蝉儿叫得似乎也倦了些,他张张嘴,瞧见四下无人便放心大胆地苦着一张脸控制不住揭了自家老大的老底:“……姐啊,不就告个白吗,告就完了呗,整那些虚的干啥啊?”
谢喧摇老脸一僵。
她低头盯着胡乱踢踏的皮靴靴尖,捏捏指关节,顺手撸了把手边的杂草绕着玩儿。半晌才哼哼道:“那,那我不得先调查调查情况,然后再酝酿酝酿,挑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去告嘛……”
付酉悄悄侧过脸看去,谢喧摇薄唇叼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披散着的灰色卷发有几丝刮到眼角。她盯着远处的天平线出神,颜色清浅的眼瞳直直倒映着火红的夕阳。
旷野拂过的风令他惊奇地发现,这个总是薄情冷性甚至有些野蛮的女人,其实有些时刻身上是会出现那种近乎名为“温柔”的东西的。
这个时候的谢喧摇,眼底总有些他不曾看懂的东西。因为彼时的他还没有明白,那复杂的神色,其实并非紧张。
沉默,只有远处蝉虫扯着超负荷的破锣嗓子不依不饶地吵嚷。
付酉放心了,一张硬汉脸上竟非常自然非常流畅地翻了个白眼儿,小声咕囔:“酝酿了七年也没把自己嫁出去,再酝酿人家要生二胎了……”
谢暄摇拽出口中草茎,耳尖一动,缓缓转过玉白的脸,挑眉冷笑:“你说什么?”
付酉讪讪一笑,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没,没什么。”
“嗷!”
下一秒,黑色背心上多了个清晰的鞋印子。
可能是因为天气干燥炎热的缘故,无论是从不同于春季的闹腾近来竟不爱待在电线上放声高歌的麻雀儿、耷拉着叶子蔫了吧唧的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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