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万启和任云生先后赶到的时候,这户人家门口已经聚集起了不少的村民,把过道堵得水泄不通。这两排房子之间的过道本就狭窄,现在更是寸步难移。抬担架的一个黑脸汉子不得不吆喝一声驱赶这些围观的人,好让木架避开他们频频探向院里的脑袋。
任云生身材较为高大,很容易地越过前面的几个中年大娘看到了院子里的景象。
他站的位置不好,部分被半掩的大门挡住,只能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不停地走动,有时能看到烟雾缭绕下他紧锁的眉头。若有若无着的女声的啜泣,一截花棉裤从门后露出,似乎是一个女人瘫坐在地上哭泣。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对话声。方言难懂,任云生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不得不看向石万启,冲他使了个眼色。
石万启面露为难之色,嘴唇翕动想要拒绝。任云生又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得无奈地点头,轻声在一旁翻译起来。
“总不能把达达……也就是老爹就这么放在这儿啊,我们先让人家抬去吧。”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抬哪?抬哪?老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额,怎么突然就不行了?按她的意思,他们家老爷子身体一向很好。”
任云生点了点头,注视着被盖着白布的尸体。白布外只露出一双老旧的胶鞋,边缘粘着青草,像是刚从地里回来。
“好了好了!你再哭,你再哭老爹就能好了?那也是我爹!别坐在地上叫人看去不好看……”
石万启翻译完这句话后,前面一个大娘忽然转过脸来白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你这小伙子真不懂事儿,人都死了还在这里学人家说话,怎么做得人呐!”
一番话说的石万启脸色尴尬,他也不辩驳,低下头涨红了脸。长辈训后辈通常有个心理,若是反驳,就会认为小辈梗着脖子没听进去;若是不吱声,则又会认为小辈走神没听进去。
石万启显然不熟悉这套潜规则,沉默不语的态度招致了老大娘更多的口水。任云生正想着劝劝,院里一声嚎哭,那几个黑脸汉子抬着木架撞了出来。挤开人群,如来时那般风风火火地走了。
人群顿时如炸开了闷锅,嗡嗡声作响,使得本就低沉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窒涩。人群填上了窄道大部的空间,嗡嗡不绝的议论声则塞满了剩余所有的缝隙。
“快过年了哟,你们还在这儿议论这种事儿,怕不是晦气得很。”
一个懒洋洋的,有些低哑的声音从角落响起。原来是一个瘦小的老头儿,缩在墙根儿里,正看着天空自言自语。没有一个村民理会这个老头儿,但听了他这话难免觉得晦气,嘴里嘟囔着,三五成群的离开了这里。
就像看完了一场广场上搭的台子戏,没人在意台子上演的什么,但却喋喋不休地以为谈资。
任云生瞅了一眼老头儿,却不想那老头儿正好收回了视线。两人视线相撞,老头儿咧开嘴,露出满嘴黄牙,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们几个小娃子,热闹还没看够?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平日里没见过么?”说话的时候,老头儿在任云生的脸上来回打量,就像是在看一捆菜新不新鲜。被这么看着的任云生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心里一阵厌恶,语气不善地回道:“平日里能看到死人,那我们成什么了?你不也一样没走,何必管我们。”
听罢,老头不怒反喜,一口黄牙似要都露出来般哈哈笑了起来。他笑的很慢,短而嘶哑。明明做出的是哈笑的神情,笑出的声音却像阵阵冷笑。
“你们这群城里来的娃娃一个个都牙尖嘴利的,读书多,心眼儿多,嘴巴子也利索。老头子我呆在这里是没得去处,想在哪,就在哪。你们来这里,又是为的什……咦?”
任云生正要回答,一旁的暗九开口问道:“老爷子,你从这儿应该呆了好一会儿了吧?刚才这人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啊?”
老头却像没听见似的,缩着脖子不接茬。上一秒还是个精明的老山羊,现在却变成了一副瘟鸡模样,如此诡异的转变直叫四人摸不着头脑。呆滞的目光投在李依伊身上,也不知他是看愣了还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李依伊被盯得心生别扭,将脸转过一边。暗九轻拍她的肩膀,打量几眼老头儿道:“应该问不出什么来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吧。”说罢,和李依伊两人转身离去。
就在石万启打算上前询问时,忽得一声哀鸣,老头死命地往墙根里缩起身子。他本就极瘦小,这么一缩看着更是只有半个人般大小。石万启被吓了一惊,接着忙上前拍起了老头肩膀,不住抚慰。老头却只是哆哆嗦嗦地缩着,口中低声念念有词。
“他像是魔怔了,看来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我们走吧。”
任云生皱了皱眉,心里有点厌恶。在他的印象里,老人家就该如爷爷一般,踏实稳重,刻板严格。而这个山羊似精瘦的小老头却相去甚远,痴痴傻傻,像个疯子。
“不对,他好像是在怕什么东西。”石万启没有起身,而是在老头眼前挥了挥手。“没有焦距,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老爷子……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又重复了两遍,老头才后知后觉地偏过头,用呆滞的眼神看着石万启。石万启看着这双眼睛,他能感觉到对方明显的恐惧,但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情绪。恐惧、迷茫、或是“画皮”下隐藏的狡黠,统统都没有。如果不是它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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