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殿。
寝殿里静悄悄的,遮光的纱幔层层叠叠地撒落下来,一个身形瘦弱的身影正猫着腰趴在寝床前边的梳妆台上。
桌面的一应首饰粉黛盒子都被挤到了角落,占据大半张桌子却是墨台纸笔。
嘉笙俯身在上头已认认真真地写了好些东西,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已经将近铺满了一整张白纸。
实际上从醒来的时候,她的心就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脑子里一刻不歇地总想着要抓住萧芥,似乎只有靠近他,才能让自己安心下来。
因为在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人里,只有他能让自己有信任感。
显然,现在的她做不到抓住萧芥,甚至连见他一面也是费尽心力。
想要达到目的,只有这纸上的东西能帮她。
这纸上一笔一划写得都是嘉笙的记忆,前生的记忆。
她不得不这样做,这几日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仿似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伺机而动,只要她放松警惕,就会被抹去一些前生有过的记忆。
而这些记忆里发生过的事,却是在一幕幕在重演,这于她至关重要。
只有写下来,只有这个最笨也是最清晰、最快速的方法,能让她清楚明了地知道当下是什么节点,她需要做什么来避免以后发生的事。
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思索着目前的状况,纸上的一纵一横、一笔一划都好像跃然眼前,让嘉笙心间一片清明。
“郡主,殿下累坏了,眼下正睡着呢,要不等殿下睡醒,奴婢再去请您去?”
门外采衿同元欢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进来,刻意压低了声线,带了些气音。
嘉笙连忙把笔墨砚台一一收好,又将纸匆匆折上塞到了床褥下,抬手仔细地在床褥上压了压,力求把它压得瓷实一些。
确实,这要是被人看见了,还真不好圆过去这个谎。
“我听说她被皇后罚了,伤得如何?我悄悄进去瞧一眼,不会弄醒她。”
爬上床躺好,嘉笙隔着纱幔还可以看见门外人影晃动,清了清嗓子,“我醒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声音刚落,房门便被一把推开,元欢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嘉笙!你——”
垂下来的纱幔挡住了元欢的视线,只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个人影,说话太急还要飘到嘴边,拉开一块,又掉下来一块,于是一着急、一使劲,伸手就拽掉了一块,接着一块纱幔连着一块纱幔,都掉了下来。
元欢:“——”
嘉笙见此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心痛道:“你的力气又大了许多吧?”
元欢听了一顿,语气瞬间骄傲起来:“那可不?不是我吹嘘,如今利京城中,我的武力值显然已经可以榜上有名了。”
“很不错,我以你为傲。”嘉笙正色道。
见自家殿下和元欢郡主又开始嘻嘻哈哈地说话,历来她们都是无需陪侍的,这两位都是大大咧咧的主,有事自会唤人,采衿便转身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哎呀,你别给我扯开话题,天哪,你这右脸!”元欢指着她的脸,开始尖叫。
“元嘉笙,才一日不见,你就变猪头了!皇后这也太狠了吧,你是不是又招惹元昭了?”
“呵,还有更狠的,你看。”嘉笙掀开被子,挽起裤脚,露出膝盖,白皙的小腿上赫然一团青色还掺杂着血红,伤口经过处理仍旧看起来有些吓人。
“看样子,我又可以不去明宣所听学了。”肿着半边脸的公主殿下,此时还得意洋洋,眉梢带笑。
“你真是。。。“这话还真是听了就让人窒息。
“都这会儿,还想着逃学,怎么干脆不把手指给伤了呢,那才叫一劳永逸。”
“亏我听见消息就立马赶来替你发愁,你倒好,还挺得意。”
“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这样,啊?这样去明宣所吧?好歹我是公主诶,不要面子的吗?“
要面子的公主殿下挣扎着下床,努力瘸着腿走了几步,又张牙舞爪的躺了回去。
“好了。给我挪个地,我也要躺着。”
一点也不见外的把嘉笙挤到了一旁,元欢四平八稳地躺上了软绵绵、热乎乎的床,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逃过了卫太傅折磨人的经史文章,换了皇后的一顿打,你怎么这么可怜啊,我开始心疼你了。”又怜爱的伸手摸了摸嘉笙的头发。
两人自小一同长大,皇后的所作所为,元欢都看在眼里。
起初她很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这样爱护嘉笙,却不肯在皇后面前护着她。难道陛下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吗?不会,他是天子,这宫中没有人会不听他的。
第一次发生这样事的时候,她才九岁,嘉笙比她还小,根本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哪怕被罚跪,被打耳光,甚至被掐得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时候,也强撑着不吭声,更不会大喊大叫。
只在事后会同她缩在寝殿里,悄悄说好痛。
她越发愤怒,在她同太后娘娘,甚至同她父王问及此事时,他们都三缄其口,不肯说。
那时,元欢恍惚间就明白了,是陛下,是他,他默许了这种事的存在。
后来这种愤怒慢慢转移了,它变成了对元帝的不满。
即使元嘉笙这个傻丫头,一天天在她面前说着爹爹长爹爹短,她再不肯叫一声“皇伯伯”,只恭敬又疏离地叫着他“皇上”。
诚然,这位公主殿下是个傻丫头,可她也是独一无二的元嘉笙,是她元欢非常珍惜的妹妹,她也怕有一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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