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高掌明灯,调开桌椅,众僧管待众人。
待师徒们都吃罢了晚斋,一众再收拾碗碟。
三藏称谢道:“老院主,我为之前那几个无赖僧人道歉,更为我徒儿的莽撞自责。
我言真诚,明天一亮我便起行,今夜多有打搅宝山实在不安。”
僧官忙起身摆手道:“不敢不敢,是我怠慢,是我们怠慢了。”
三藏道:“请问,今夜我师徒却该往哪里安歇?”
僧官道:“老爷莫忙,小僧自有安排。”
只见他回首唤道人:“那壁厢可有听使令的?”
道人说:“师父,有的。”
僧官吩咐道:“你们着两个去安排草料,与唐老爷喂马;
再着几个去前面把那几间禅堂打扫干净,铺设床帐,好请老爷安歇。”
那些道人听命,各各整顿齐备,却来请唐老爷安寝。
他师徒们牵马挑担出方丈,径至禅堂门首看处,只见那里面灯火光明,两梢间铺着五张藤屉床。
行者见了,唤那办草料的道人,将草料抬来,放在禅堂里面,拴下白马,教道人都出去。
三藏坐在中间,灯下两班儿立五百个和尚,都伺候着,不敢侧离。
三藏起身行礼道:“列位辛苦,还请回去歇息吧,贫僧在清净中也好自在安寝也。”
众僧犹豫不敢退。僧官上前吩咐大众:“尔等待伏侍老爷安置好再回。”
三藏忙摆手道:“即此就是安置了,就请回吧。”
众人闻言,才敢散去。
而后朱小杰拉着唐僧出门小解,这长老恍惚抬头,忽见明月当天,于是随口叫了声:“徒弟。”
行者、八戒、沙僧都跳出来侍立。
因感这月清光皎洁,玉宇深沉,真是一轮高照,大地分明,对月怀归,口占一首古风长篇。
诗云:
皓魄当空宝镜悬,山河摇影十分全。
琼楼玉宇清光满,冰鉴银盘爽气旋。
万里此时同皎洁,一年今夜最明鲜。
浑如霜饼离沧海,却似冰轮挂碧天。
别馆寒窗孤客闷,山村野店老翁眠。
乍临汉苑惊秋鬓,才到秦楼促晚奁。
庾亮有诗传晋史,袁宏不寐泛江船。
光浮杯面寒无力,清映庭中健有仙。
处处窗轩吟白雪,家家院宇弄冰弦。
今宵静玩来山寺,何日相同返故园?
行者闻言,近前答曰:“师父啊,你只言说月色光华,依俺老孙看却是心怀故乡哩。
许不知月中之意,乃先天法象之规绳也。
月至三十日,阳魂之金散尽,阴魄之水盈轮,故纯黑而无光,乃曰晦。
此时与日相交,在晦朔两日之间,感阳光而有孕。
至初三日一阳现,初八日二阳生,魄中魂半,其平如绳,故曰上弦。
至今十五日,三阳备足,是以团圆,故曰望。
至十六日一阴生,二十二日二阴生,此时魂中魄半,其平如绳,故曰下弦。
至三十日三阴备足,亦当晦。
此乃先天采炼之意。
我等若能温养二八,九九成功,那时节见佛容易,返故田亦易也。”
诗曰:
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
采得归来炉里炼,志心功果即西天。
那长老听说,一时解悟,明彻真言,满心欢喜,郑重谢了悟空指点。
沙僧在旁笑道:“师兄此言虽然确当,然只说的是弦前属阳,弦后属阴,阴中阳半,得水之金;
在俺看来不若道:
水火相搀各有缘,全凭土母配如然。
三家同会无争竞,水在长江月在天。”
那长老闻得,更开茅塞。正是:
理明一窍通千窍,说破无生即是仙。
八戒上前扯住长老道:“师父,莫听乱讲,误了睡觉。这月啊:
缺之不久又团圆,似我生来不十全。
吃饭嫌我肚子大,拿碗又说有粘涎。
他都伶俐修来福,我自痴愚积下缘。
我说你取经还满三途业,摆尾摇头直上天!”
朱小杰哈哈一笑也跟着开口:“你们啊,月就是月,当空一块大石头而已。
非得添些虚妄寓意上去,反迷离了现象本真。”
三藏又思良久,只叹了口气,却没接朱小杰的话头。
只摆手道:“哥哥境界高远深邃,不是我等可轻易领会。
也罢,徒弟们走路辛苦,先去睡下吧,等我把这卷经来念一念。”
行者道:“师父差了,你自幼出家,做了和尚,小时便就通读经文,其中有哪本不熟?
如今又领了唐王旨意上西天见佛,求取大乘真典。
此刻功未完成,佛未得见,经未曾取,你念的是哪卷经文?”
三藏道:“我自出长安,朝朝跋涉,日日奔波,小时的经文却又生出了许多新的体悟。
幸今夜得闲,等我温故知新。”
行者道:“既这等说,我们便先去睡了。”
言毕,他四人便各往一张藤床上睡下。
待长老掩上禅堂门,高剔银缸,铺开经本,默默看念。
正是那:
楼头初鼓人烟静,野浦渔舟火灭时。
三藏坐于宝林寺禅堂中,先愣片刻。
才拿起经卷,先在灯下念一会《梁皇水忏》,再看一会《孔雀真经》,只坐到三更时候,却才把经本包在囊里。
打了个哈欠正欲起身去睡,忽听得门外扑剌剌一声响亮,淅零零刮阵狂风。
那长老恐这风儿吹灭灯火,慌忙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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