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的本名叫禹文,所以并非陈昜对他不敬,心里整天语文老师语文老师的叫,而是他本来就叫‘禹文’老师。
说起来,禹是夏后氏,源于姒姓,据说还是上古八大姓之一。在传说、历史中,姒氏出身的神仙不少,大禹治水的神话不必说了,但可能很多人不知道,除了他之外,褒姒、勾践、杜康也是姒姓后人。
当然,现在是不行了。
且不说传说是否属实,即便确有其事,经过几千年时间,沧海桑田,现如今的禹姓早就成了冷门的姓氏,别说现实里了,网络那么发达,陈昜也没见过第二个姓禹的,稀少的程度堪比极度濒危动物。
“老师是去淘书吗?”
“啊,不过今天运气不大好,没什么收获。”
静气书斋,俩人坐在一起喝茶。
陈昜知道书斋主要卖的是二手书,因此老人经常到老街去逛逛,找些老旧的书刊,所以有此一问。
禹老烧水泡茶,动作不快,慢悠悠的却不见半刻停滞,却有几分风轻云淡的感觉。
“谢谢。”
陈昜两手虚接茶杯,看着他倒茶的茶壶,紫砂的都有点透着黑亮了,不由随口问道:“老师,你这茶壶好多年了吧?”
“啊?”禹老想了想,点点头:“啊,对啊,20多年啦。”
“哇。”
扬了扬眉,陈昜小小惊讶了一下。茶具放20年不稀奇,但用了20几年还完好无损,怕也是不多见。
“你去驼背那里了?”
“嗯?啊……”陈昜一怔,然后点点头。
“唉,认识二十几年,就这样走了。”禹老摇摇头,抿了一口茶,神情里却看不到太多的表情,感慨居多。
“是啊……”
陈昜默然。
其实,住在这一片的上一辈的,比如母亲,比如眼前的禹老师,基本都认识娟婆婆。因为那个时候,二三十年前吧,这地方还很落后,整个区就只有老街一个大菜市场,经常买菜的,基本就避不开那里。而只要你去过几回,那大概率就能碰见娟婆婆,然后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主要是她那个形象,别说在市场上,就是平时街上见了一眼也很难一下忘掉,实在太过特别了。
另外,叫‘驼背’也并非讽刺,而是专属同辈之间的称呼。虽然字面上有些不太尊重,但熟悉的人叫着叫着,习惯之后也就多了几分亲近。
“唉——”
禹老又叹了一声,“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陈昜看他的表情,大概是感同身受,却是显得颇为复杂。不过,他倒是有资格说这种话的,毕竟他自身就是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前几年,因为跟病魔抗争,他在短短的数年之间就白了头,原本郁郁不得志的中年大叔变成了容貌枯瘦的仿佛一下添了十多岁的老人,其中的苦磨,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陈昜却是不太赞同这句话。沉默数秒,他还是难以释怀,“吃了那么多苦,希望下辈子她投个好胎吧。”
“呵。”
禹老轻声一笑,却是不置可否地喝了一口茶。
陈昜一怔,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心底下是有点不高兴的,“老师,我说错了吗?”
“你不是大学生吗?也相信有来生?”
“……”
陈昜一下被问住了。
禹老又‘呵’地笑了一下。
陈昜反驳道,“那老师不是也经常研究佛道易理学吗?还送我一套书。”
“嗬,你还记得我说过,学习是为了什么吗?”
“格物致知,修身养性……”陈昜说完就一顿,有些明白了,但还是不服气,“老师你不也常说有因有果吗?那还不是一样迷信,娟婆婆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你说她做了什么坏事?上辈子作恶多端吗?”
禹老看着学生,目光温和。
数秒后,他端起茶壶,给俩人的杯子添续。翠绿的茶水飘香,落在茶杯里,激起淡淡的一层白色蒸汽,“你知道‘三世因果,循环不失’这句话吗?”
陈昜摇摇头。
禹老一边解释一边问:“这句话出自‘涅槃经’,前面还有两句,‘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你觉得‘三世因果’,该怎么解释?”
陈昜想了一下,说,“前世,今生,来世?”
“呵,再想想。”
“过去,现在,未来?”
“还有呢?”
“呃……”苦思片刻,陈昜只能摇头了。
“我不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过去,现在,未来,算是一种说法吧,三世又是另外一种说法”老人喝了一口茶。
陈昜听得直皱眉头。
禹老给茶壶加了水,然后手指在茶几上敲了三下,“四世同堂知道吧?三世简单点说可以理解为你父母那一辈,你,你的下一辈。”
陈昜依然皱着眉头,但好像有点抓到了。
禹老继续说,却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因果的全称吗?”
“因缘果?”
“不错,不过还少了一个,应该是因,缘,机,果,因缘果你知道,机呢,机是时机的机,也通积累的积。”禹老侃侃而解。
陈昜凝眉思索,像是抓住了一些东西,但又有些模糊。
禹老见此,笑着讲解道:“我举个例子吧,有个人,他本身是个好人,他生了个儿子,从小非常溺爱,导致这个儿子长大之后作恶多端,那么,他这个好人,你觉得,在因缘机果里面,他该有什么果?”
“……”
“人生来有眼,也受限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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