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耶律成文才再次出现,说话时一脸焦躁,我默默不语,想他这样的脸色,莫不是世宗帝已经撑不下去死了。
中毒的俘虏再次死在我面前,我铁青着脸,交握双手坐在那里,耶律成文与我说了许久的话,怎样都听不到我的回答,最后终于怒了,一手掀翻了我面前的桌案,指着我吼道。
“这毒你定是能解的,你这样拖延是想找死吗?”
我抬起头看他,目光冰冷。
他怒极:“好,好,就算你想死我也不会放过你。我告诉你,你若治不好我父王,我便把你拖到阵前去,一刀刀割下你的肉来,让徐持也知道欲救不得的滋味。”
我听到师父的名字,五脏六腑都是一震,心跳得耳中若有鼓捶,眼前乍黑还白,但脸上仍是冷的,只是一字不吐。
耶律成文怒极而去,我默默地坐在药室里,耶律成文说要把我拖到阵前去,这样说,这次带兵出征雁门关的必定是师父。看耶律成文的脸色,说不定大军已经收复雁门关,而他却只能守在这死气沉沉的上京皇宫里等着世宗帝的死期,以免皇位旁落他手。
我希望自己所想的一切都是真的,还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耶律成文脸上的表情以坚定自己的信心。
至于师父,我不是不想他,而是不敢想。在意一个人到了一定的地步就有点入了魔障,下意识地想要避免一切给他带来危险的可能性,我不敢多想他,悲惨的往事折磨着我,处在我现在的境况,就算只是想,也怕会给他招来不祥的预兆。
到了傍晚,季先生来了。
我自觉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他却仍是那样白衣素雅飘飘若仙的样子。
他开口,很是直接地:“四王子说你不愿配制解药。”
“……”
“你一向心善,定不忍看着那些人死在你面前,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了吧?”
我心里一绞,却仍是背对着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徐持带兵驰援,雁门关已经被夺回去了,大皇子也死了,徐持还在阵前斩了辽国的左右将军。”
我后背一直,心中却哗然一声松动。
师父带兵夺回了雁门关,我们已经胜了,耶律成文也不能用我到阵前去威胁他了。
至于我……只要师父没事,无论怎样都是好的。
激动稍稍过去我才能思考,心中忽的一惊,不禁脱口:“右将军也死了?”
“不是我父亲,两国连绵交锋,我父亲多年前就战死了。”季先生声音平静,我却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季先生的声音在背后继续:“雁门关之后,徐持继续往北进军,连破数关,现在大军已经往上京来了。”
我惊震,肩上一沉,却是季先生将一只手放了上来,且立到我身侧,在我耳边说话。
“你看,他们果然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但皇后已经开口了,要在明日用你试毒,若你再研制不出解药救你自己和皇帝,无论佩秋再如何势如破竹,他能见到的都只有你的尸体了。”
药屉上的黄铜把手如同镜面,我在那小小的弯曲弧面上看到自己变了形的脸,那是一张失了所有生气的面孔,太久没见了阳光的植物那样,只有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眼睛里还燃着一簇火。
当年的事情我不曾亲历,但那些惨痛从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消除,只要是听过,便烙在我的身体里。
有些结果是能够预料的,只是无法逃避。
季先生说得很清楚,只要有一点私心,再无懈可击的人都会有弱点,而那个弱点,是致命的。
其实我也明白,命运的巨轮一旦开始转动就没有停止的可能,但极其偶尔,夜深人静,我亦偷偷想过万一会有奇迹,会有一线生机,让我能够避过这一切厄运,能够再见到师父。
这样渺小的一点希望,就像是苦痛中的麻醉剂,在现实里给我带来微弱的安抚。
但现在,这样渺小的一点希望都消失了。
3
奎元三年,武威侯徐持率十万兵马驰援雁门关,仅两日便收复雁门关失地,之后大军继续向北挺进,连破辽国三道城关,斩杀辽国武将无数,耶律成文倾全国军力在城外百里处严阵以待,最后一战一触即发。
皇后未能等到第二天早晨,当天夜里便亲自带人进了我所在的药室。
虽是春日,但上京宫内仍旧寒气弥漫,皇后穿一件窄袖夹棉丝袍,右衽盘领,与那日在寝殿中见到时相比憔悴了许多,面对我时,脸上每一条纹路都显露出厌恶与阴冷来,与那日面对她儿子时全然迥异的一张脸。
我被迫跪在她面前,就有人端过白绫覆盖的木盘来。
她下颚微微一扬,那白绫就被掀开了,我低头,看到盘中那把淬了毒的弯刀,刀刃在深夜烛光中颜色诡异。
掀开白绫的男人拿起弯刀,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脑中无限清醒,人反镇定下来,也不反抗,只默默地看着他,那人大概是从未见过这么配合的俘虏,倒是有些愣了,一手握刀一手抓着我的手臂,又转过头去望了一眼坐在高位上的皇后。
门外传来喧哗,由远及近,最后以紧闭的木门上一声巨响告终。踹门的男人发出一声大吼,我虽听不懂,也猜到是谁来了。
进来的果然是耶律成文,几步走到我身边,一脚把握刀的男人踹倒在地上,抬起头来对着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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