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壁之上,乌云踏雪迅疾如电,沿峭壁疾驰而下,银甲战神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如同一道流星,带着十万大军冲向洪水中的城关,展开最后的毁灭攻势。
洪水冲垮城门,天空阴风怒号,城墙上将士尽散,兵卒出逃,大军随着洪水攻到,将稍有抵抗之力者尽数斩灭,水过之处血海飘橹,以尸体铺就出一条通往上京之路。
世宗帝城破之前便毒发身亡,耶律成文在洪水中不知所踪,有幸存的守将下跪求和,被武威侯一戟钉死在宫门之上。
至此,辽国精锐部队尽毁,上京最后一道防线告破。
傍晚时分,天色阴霾,我随着师父走进空荡荡的满是血腥味的城楼中,平放在地面上的身体盖着白布,布是干净的,几乎纤尘不染,在血迹斑斑的地面上突兀至极。
有几个人跟在他身后,陈庆和徐平都在,陈庆受了伤,脸上满是血污,居然也没有擦,而徐平竟然在流眼泪。
他这样一个大男人,虽然没哭出声音,但两眼比人家流出来的血还要红,弄得我都要认不出他了。
就连鹰儿也在,腹部被包扎过了,这时双爪艰难地抓着徐平的手臂,过了一会儿把头偏过去,将失了色的锐利喙子搁在他的肩膀上。
至于凤哥,进来的时候手里居然还抱着个餐盒,不停说侯爷你吃一点,你都几天没吃什么了,吃一点也好。被拒绝之后就哽咽了,说了句,“要是小玥还活着,她一定不想的。”说完就开始嚎啕大哭。
我就没见过哭得那么难看的孩子,声音又哑又难听,鼻涕眼泪一塌糊涂地混在一起,肩膀都是一抖一抖的,整个城楼就听到他的哭声了。
许久之后我才听到师父的声音,低而清晰的。
“你们出去吧,我与玥儿说几句话。”
寒气涌出来,一切都像是结了霜。
没人敢发出声音,那几个人互望了几眼,默默退了出去,凤哥哭得路都走不好,两只手还抱着那只食盒,中间撞了好几下桌椅,最后一下是绊在门槛上的,砰一声响。
还是徐平好心,抓着他的后领将他提了出去。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与师父。
——还有我的尸体。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触在白布边缘上。
他那双空空荡荡的眼睛,让我这一缕魂都僵硬了。
我徒劳地挡在尸体与他之间,徒劳地重复。
“师父,不要看了,我在这里,就在这里。”
白布并没有被掀开,他又退了一步,像是在等白布下的那个人自己坐起来。
但他终究是等不到了。
他立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轻轻开口。
“玥儿,那天早晨你说,‘我很快就回来。’”
“可你食言了。”
“你一直都没有回来。”
“这些天我不能吃也不能睡,不是不想,是不能。”
“我一直存着一点奢望。”
“但那终究只是奢望。”
“在崖上的时候,我看见你了。”
“我叫你,你就消失了。”
“我知道,你是来与我道别的。”
他抬起手,如同我在那绝壁上所看到的那样,慢慢盖在自己的心口上。
“我护得了天下,却连自己的心都守不住。”
“就算踏平辽国又如何?天下太平又如何?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到这里,终于停顿了一下,用手掩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
然后他摊开手,低头看了一眼。
我惊骇欲绝地看着他,看着他掌心中满是乌色的血。
他却丝毫不以为意,收拢手掌,轻声道。
“我一生言出必行,唯一一次食言,便是对你,所以老天惩罚我。”
“但他罚错了人。”
“也没有错,这是我该受的。”
他说完这一句,慢慢地吁出一口气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无意识地用手去接那两颗细小透明的水滴,但它们穿透我的手掌,笔直地落到地上,在平整的青砖地面上碎裂开来,飞溅出无数碎片。
我惊痛若狂,前所未有的悔恨。
我身为医者,看得比谁都清楚,这一路的不眠不休,昼夜行军,接连恶战,还有他的不饮不食,已经把师父熬尽了,能够走到这里,靠的全是最后的那点气血精神,但是就是这点气血精神,也随着那两口心头血消失了。
我错了。
我以为我做了我所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我以为就算我死了,魂魄也能够陪伴在师父身边。
至于师父,师父心里装着天下百姓,装着万里边关,装着盛世太平,就算没有我,他也会好好地活下去的。
但是我错了。
我只有师父,师父也只有我。
这一次,不用他说出口我也能够明白。
我死了,他也……
不能活了。
4
殿门外响起徐平的声音。
“侯爷,京里来了信使。”
师父仍旧默默地看着地上被白布覆盖的尸体,一动不动。
“侯爷?你没事吧?徐平可否进来?”徐平的声音变得急切。
师父转身走到门口,推门出去,又将门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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