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饥荒,就像是梦里见过的黑色的潮水一样席卷而来,迅速将出云国的大半地域吞噬,而我眼中只有那饿殍遍野,只有那一张张扭曲而丑陋的面孔。
平常时候人们是善于伪装的,他们或许会偶尔向恶,但所体现出来的表象都是善良,因此长久之后那种瑕疵便会被习惯性地忽略,事实上那种恶已然深入骨髓,蛰伏着,像是一条毒蛇。
我原以为幼年的颠沛流离,已然算得上过尽了人生苦难,但是娘亲为了争抢那半块面饼,不知道被谁一拳打在了额头上,自此她便再也没有醒来。
我冷漠地感受着她的体温变得冰冷,没有哭泣,没有悲伤,或许是因为饥饿,早已很忘记了这些情绪,或许是娘亲活着的时候说过,弱者都会没有尊严的死去,区别只是时间先后不同而已。
那块从天上掉下来的面饼被神灵收回,不知道是谁得到了存活下去的机会,还有另外的解释,那面饼是神灵抛下来的饵料,引动这一番争抢为搏一乐。
一个长相凶恶的男人向我走了过来,疲惫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欣喜,接着便是恣意的大笑,仿佛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贪婪地盯着我。
“小娃娃,跟着叔叔走吧,我保证能让你吃饱!”
那种恶心的有些颤抖的语气,让我如陷暗渊,我恐惧地看着他,却连闪避都忘记了。
他伸出了腌臜的手掌,似乎想要一把抓住我,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一截遍布尖茬的木棍瞬间插入了他的咽喉,我将双目睁得极大,一把甩开那个男人的大手,连连退了数步,竟有些觉得兴奋。
我的手掌上都是血,甚至衣服上也掺杂了一抹腥味,但我冷漠地看着那个男人捂着自己的咽喉,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旁观的人也只是看着,看着他渐渐没了动静。
我开始明白,这就是死了吧!跟我娘亲一样,身躯冰冷,没有呼吸。
可是我又觉得不公平,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那死去的男人砸去,直到他的面目模糊,血肉稀烂的模样让我作呕,我才停下了动作,而后费力地拖着娘亲的尸体,向着山里走去。
没有人知道一个七岁的女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但我从那些逃难的旁观者眼中看出了惧怕,因为我杀了人,因为我堪称残忍地杀了人,而他们不敢。
我找到了一个大坑,应该是猎人挖过陷阱的痕迹,这便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坟地了。
我要活下去!
我萌生了这个想法,在这饥荒之年,想要活下去是一种奢望,尤其是对于一个还没有自立之力的女子,太过艰难。
我在逃,在逃,不停地逃,逃的是饥荒,还有那如同的野兽的遇难者。
我亲眼见到一群人分食一具尸体,见到过妇人被侮辱,婴孩被摔死,见到年迈的老人无力地饿死,见到狰狞的头颅,扭曲的手爪,破烂的衣衫,腐烂的饿殍……
那些丑恶都成为平常,我学会了如何逃离,如何竭尽全力地寻找食物与水,如何规避危险,在接近麻木的两年之后,我遇到了那个面善的儒士。
“噗啦!”
在山林之中游荡的我,被一张巨大的渔网罩住吊了起来,这是猎人的陷阱,但这般连野兽都挨饿的饥荒之年,谁又会在这山林之中打猎?
很快便出现了一道人影,那是一位身形微微佝偻的儒士,穿着一身青袍,举止与谈吐都像是一位教书的先生。
“哎呀呀呀,哪里来的小姑娘,不好意思我这打猎的网子竟然把你困住了。”
他连忙解开网子,将我放了出来,这番流畅的动作竟让我有几分感动,但出于警惕,我还是在脱困的瞬间跳出去七八米,见他没有追赶的打算,便瞪着双目望着他。
儒士弯着腰,面目颇为和善,双眼似乎也透露着一种罕见的温和,他向我招了招手,道:“小姑娘没受伤吧?看来我的陷阱是吓到你了,我没有恶意,这陷阱原本是想打些野味的,可不是对付人的。你是从哪里来的?只有一个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更加生疑,疑惑的不是儒士的善恶,而是自己内心的善恶。似乎这两年来的慌张与警惕松懈了一些。
儒士向前走了两步,我立马将要转身逃走,儒士又招了招手,连忙道:“别害怕,我不过来就是了。唉,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如今这饥荒真是百姓之灾,连这么大的孩子也都小心成这般了吧。”
“也罢,也罢!”
儒士招了招手,道:“你既然不敢过来,那便等我片刻。”
见到儒士离去,我没有离去,竟然对这儒士信任了几分。
他拿来了两个软糯的馒头,似乎是觉察到我的防范心很重,便将馒头塞进了一个布袋里,向着我抛了过来。
“吃吧,我也只有这点食物了,你不必想我是善是恶,活下去,活下去就好了。”
那三个毫不起眼的字眼,却像是魔咒一般,将我那伪装起来的铁甲击碎,我捧起那两个馒头,用力地咬了下去。我要活下去,活下去……
可是,在食物下肚之后,我求生的yù_wàng愈发强烈,但我的意识却渐渐模糊,就像是生了病一样,失去了力气坐在了地上。
我隐约看见那儒士此刻缓缓地向我走过来,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幻,变得狰狞,变得可怕,变得恶心。
原来这也是伪装……
我将自己伪装坚韧,而这儒士,则是将自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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