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汉家女,将适单于庭。
辞决未及终,前驱已抗旌。
仆御涕流离,辕马悲且鸣。
哀郁伤五内,泣泪沾朱缨。
行行日已远,乃造匈奴城。
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
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
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
杀身良未易,默默以茍生。
茍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
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
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
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英。
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并。
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看着绿珠的美貌绝伦,看着绿珠的冰清玉洁,看着绿珠的聪明伶俐,看着绿珠的超凡脱俗,石崇知道,是将她敬奉给皇上的时候了。
曲罢,石崇轻轻唤了一声:“珠儿。”
“哎。”绿珠含情脉脉。
“你真愿效王昭君么?”
“我敬重她,钦佩她。要不……我岂会远离父母,远离家乡,千里迢迢来跟随将军?”
“我?”石崇一愣神,那个勾魂的“绿珠”又出现了,不错,绿珠这么爽快地跟他进京,莫非真对自己有意?
“难道将军十斛珍珠,只是买了珠儿来做个歌伎?”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绿珠心中暗喜,脸儿绯红而羞赧:“难道,难道将军真喜欢珠儿……要将珠儿娶了?”
“哎呀,石崇不敢!”
绿珠心中“砰砰”直跳,羞赧中多了几分狐疑:“将军既不是要珍儿当歌伎,又不是要娶珠儿为妾,那将军莫非真要将珠儿嫁给匈奴单于吗?”
“这个……”
“我可让将军花了十斛珍珠呀。”
“那些没落的胡人,何德何能享用十斛珍珠!”
绿珠“嚯”地站了起来:“石将军,十斛珍珠很值钱么?”
“十斛上好南珠……能养几千人哪。”
“在珠儿看来,十斛珍珠,一文不值!”
“此话怎讲?”
“珍珠有价,能养千人,这的确不假。可人格无价,尊严无价,难道珠儿在将军眼中,再贵也是个有价之人?”
“无价,无价,珠儿无价。”
“那么,石崇军请你说说,打算让什么人来享用我这个值十斛珍珠的人?”
突然,石崇“忽拉”一下跪在绿珠面前:“珠儿,石崇请珠儿进京,没有别的意图。凭珠儿的高贵气质,绝美容貌,石崇认为只有当今圣上能享有如仙女般非凡的珠儿……”
“什么?石将军要送我进宫……”
“珠儿进宫,定能得圣上宠爱,日后封个妃子贵人,甚至当上皇后,也未可知也。”
绿珠发怒了:“我不要进宫!不要当什么妃子贵人,不想当什么皇后!”
“珠儿,这可是你们女孩子家一生一世求之不得的幸事呀!再说你有了出息,石崇我……脸上也觉光彩。”
“这么说来。石将军是为珠儿好?”
“石崇真是为了珠儿。”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进宫?”
“明天。”
绿珠的脸儿又挂上了泪珠:“石将军,我累了。明天我跟你进宫就是。”
石崇刚转身,迈出那沉沉的步子时,绿珠突然又叫了他一声:“石将军,等等。”
石崇停下脚步,眼却不敢正视绿珠。
绿珠轻挪莲步,来到石崇身旁,温柔地握住那双久经沙场、粗糙而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地捋起他的袍袖。石崇大概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绿珠的泪儿却分明滴在了那刚痊愈不久的牙印上:“石将军,你可知道我们南国女儿咬出的牙印代表什么吗?”
“这、这能代表什么?”石崇有点语无伦次了。
“它是一颗女儿心。女儿家留给自己心爱之人的,这叫齿亲印记,是发自内心的爱的信物……”
“别说了!”石崇再也把持不住,他只能逃也似地冲下聚芳楼,心中却又怅然若失。他久久地徘徊在楼下花丛中,似乎隐约听到三楼一直传来“嘤嘤”的抽泣声。
他,一直悄然无息地在绿珠的窗下呆站着,任凭那被远山吞没的、如火的夕阳燃烧着自己的身子。良久,良久……再任凭那轮初升的、如水的新月荡涤着自己那不知是肮脏的还是痴情的心灵。
哦,下雪了?
雪花瓣儿痴痴地向他飘来,落在他身上、脸上。世间上哪有那么大片的雪瓣?五彩缤纷的,五颜六色的,可是都没有了任何一丝生气,似乎是在凋零、凋零……
他彷徨,他迷糊,他分不清世上的一切。他知道,他也流泪了,难怪什么都看不清。是的,该拭一把眼泪了,他抬起手,用袍袖轻轻拭向涌出眼眶的泪。
拭下的何止是泪?明明还接住了两三瓣大大的雪片……
石崇定睛一看,不是雪片,是花瓣!他猛然清醒了:绿珠,是绿珠在三楼的窗前将所有的花瓣都一片一片掰落,洒向窗外那漆黑的无声的无言诉说的世界!
石崇不顾一切地冲上楼去,用力将伏在窗沿的绿珠一把拉在自己身边:“珠儿,我们不进皇宫了,好吗?”
绿珠的泪眼看着石崇,没有半点话语。
“珠儿,我们真的不进宫了!”
“那是欺君之罪……”
“你怕吗?”
“不怕。”
“我也不怕!”
“我们俩……都要犯欺君之罪?”
“犯吧,一同被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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