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李杨在沙县有对手的话,这对手,肯定就是白俊杰。
李杨想做县长。李杨下来的第二年,就想做县长,他没太多时间,走基层路线是很费时间的,弄不好,你就栽在了基层,永远也爬不上去。李杨不想栽,他想用三年时间,或者更短一些,完成过渡,然后以正县级的身份进入他想进入的那个部门,李杨知道,人不能想太远,关键是把眼前把握好。
但偏偏他遇上了白俊杰,白俊杰拦住了他,让他的计划搁浅了。李杨没想过做书记,尽管书记才是县上真正的一把手,但李杨觉得做书记是条弯路,弄不好会把棋走死。李杨不想冒这险,他认为做县长就已足够。他是有目标的人,如果有捷径能走,他为什么不走?
白俊杰不让他走。李杨调来的那年冬天,五凉市委就有意将白俊杰调走,让他去计委,做副主任。白俊杰听不惯那个副字,不去。第二年又有机会,安排他去地震局,做正职,白俊杰又不去,单位不好。这样,李杨两次大好的机会就让白俊杰给糟蹋了。就在李杨眼巴巴盼着第三次机会的时候,白俊杰搞起了沙生公司,还带来了那个姓董的女人,看这架势,他好像才要甩开膀子在沙县大干一场呢。后来的事实证明,白俊杰果然做起了长久打算,他似乎也意识到,去哪儿也没沙县自在。与其跳来跳去地找食吃,还不如牢牢建个窝。
白俊杰的志向不在什么级别,他要的是实惠。这一点,他跟李杨有天大的区别。
可他一实惠,就把李杨害苦了。李杨对白俊杰的恨,大约就是这么生出来的。当然,后来白俊杰也确实给过李杨一些刁难。同在一个舞台上跳舞,互相踩脚的事就免不了,况且镜头永远属于最亮眼的那个人,一个镜头不可能把大家都照得光彩无比。同样的道理,权力的核心总是在一个点上,如果有三个点,那就成平面了。谁也愿意成为点而不愿成为面,这便构成新的矛盾。
总之,马鸣告诉江长明,李杨跟白俊杰,早就成了死对头,谁都想着把对方那个掉,至于能不能那个掉,就看机会先到谁的手里。
李杨创造了机会,他准确地掐中了白俊杰的命门,沙生植物开发公司。李杨并没有急于下手,他在等最好的时机。沙乡人有句俗话,锅盖揭早了就把气冒了。李杨可能不太懂这句话,但他出牌的方式却印证了这句话。
事实证明,李杨这次出牌,掌握了绝佳时候。一张牌打出去,白俊杰便没了还手的机会。
检举白俊杰的信是李杨找人写的,沙生植物公司的账,也是李杨从姓董的女人那儿提前搞到的,还有很多事儿,都是李杨一手做的。可以说,李杨为白俊杰掘好了墓。
这封信像是神话,又像是一部传奇。但,江长明相信,马鸣跟他说了实话。马鸣现在没理由说假话,一个逃之夭夭的人,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劲跟他说假话?
马鸣写这封信的理由很简单,是李杨把他逼到了逃亡的路上,也是李杨把他的人生这盏灯给彻底掐灭了。如果不是李杨,马鸣肯定会在沙县活得好好的,很滋润地活着。这是马鸣的想法。
江长明没想到,肖依雯会突然来到沙漠。
这天他刚从五凉市回来,他是顺着尚立敏那句话去五凉市碰碰运气的,他想,兴许能在某个地方碰到马鸣。结果他打听了好几家宾馆,还有以前跟马鸣有联系的几家业务单位,对方都说没见过这人,他们也在四处找他。江长明揣着一肚子失望回到沙漠,猛就看见,肖依雯立在二道梁子上,她的身边,默站着六根。
“你怎么来了?”江长明奔过去,很是吃惊地问。
肖依雯没说话,定定地望着他。打江长明出现在沙漠里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一动不动,固定在他身上。她没想到,江长明所说的实验基地,会是这样一个风沙四起,烈日灼灼的荒野之地,更没想到,江长明一心扑着的事业,竟就是在茫茫的大沙漠里种树。从她走进大漠的那一刻,她的心便被震颤了,不,是震撼。她曾幻想过江长明工作的场景,更幻想过他整天工作时的样子,她把它们想得太美好,甚至染上了江南水乡的美色。可当沙漠突然跃入她眼帘时,她惊呆了。
天呀,他……他就在这种地方生活?
此刻,她眼前的江长明,跟省城叶子秋家见到的那个男人完全判若两人,跟闯进她心田的那个江长明,也一点对不上号。那个男人是多么的完美啊,除了他跟沙沙的那份近乎令她不愉快外,几乎,她在他身上没发现缺点。眼前的江长明却完全是另一番样子,他土头土脸,头发像蒿草一样荒芜着,里面灌满了沙子,嘴上满是血泡,一定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还有他在沙漠里走路的样子,那简直就跟六根没啥两样!江长明还没走到她身前时,她眼里,就已灌满了泪。那泪不由得就从眼里涌出来,要往外泄。是的,是泄,不是掉。她本来是跑来找他兴师问罪的,至少,她要问个明白,在沙沙跟她之间,他到底选谁。可这一刻,她一点问的yù_wàng也没了,甚至有种深深的自责,内疚,抑或是罪恶感。她对他真是了解太少了,关心太少了,体贴就更谈不上。一个女人竟然不知道自己心爱的男人工作这么艰苦,竟然不知道自己天天思念着的男人生活在这样一种环境里,她对自己,真是恨死了。这一刻,她真是有千言万语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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