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反常表现令玉音忍不住就乱想,姑姑会不会真是有了啥预感?想法一出,她把自己先吓了一跳。
苏宁教授来了。连续几个周末,苏宁教授都要到医院来,要么陪姑姑坐坐,问问病情,要么,就跟玉音说说专业上的事。苏宁教授的那档事儿早已过去了,也亏了是他,敢于告,敢于把真相说出去。结果,有关方面怕了,生怕他把事儿弄大,四下找人跟他做工作,要求他别把矛盾扩大化。苏宁教授并不是想把事情弄大,他只是想还原真相,让沙县方面承认作了假。至于他自己蒙受的那点儿羞,倒没怎么提,反正明眼人都知道,周正虹在他身上玩了一出苦肉计。这事最终还是周晓哲出面调解的,周晓哲说,基层作假已不是啥新鲜事,各个地方都不同程度的存在,省上已就此问题专门进行过讨论,决定借这起事件,在全省来一次统计执法大检查。同时,周晓哲向苏宁教授保证,沙漠水库还有沙县水利部门工作中暴露出的严重问题,一定要彻查。话说完没几天,省委省政府便召开电话会议,全面部署胡杨河流域综合治理工作。眼下,这项工作已声势浩大地展开,胡杨河流域已成为一个关键词。
苏宁教授今天来,是有重要事儿跟姑姑谈。夏天沙漠之行,让苏宁教授感慨颇多,他原来以为,教授就应该认认真真教学生。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至于社会上那些事,能远尽量还是远点。经历了那场风波,苏宁教授的观念变了,特别是看到沙乡人生活的艰辛,沙漠生态的恶化,他那颗心再也不安分了。
这段日子,他做了两件事。一是联合省城高等院校的教授及学者,还有部分学术单位的业务骨干,联名向省政府写了一封调查报告,建议对沙县“压地填井”。据沙县统计局的资料显示,沙县耕地面积为一百一十万亩,比新中国成立初增加了五倍。这似乎是一项伟大的成绩,按目前沙县的农业人口算,人均耕地近五亩。他最近接连跑了两趟沙县,依他掌握的情况,耕地面积远不止这个数,翻一番可能差不多,这就是统计的误差。目前统计部门用的数字还是包产到户时的数字,这些年,沙县农民大规模垦荒,加上国有农场和个体农场主的无节制扩张,原来的大片荒漠早已变成良田。使得沙县人均耕地早已超过了十亩。农田得靠机井养,沙县的机井到底有多少,怕是沙县政府也不知道。但一个可怕的事实是,大规模开采地下水,已成为生态恶化最关键的因素。因此要想根本解决生态问题,首要的,就是“压地填井”。如果能将沙县的可耕地压缩三分之二,机井填掉一半,沙县的水危机才能得以缓解。当然,这个问题在胡杨河流域普遍存在,只不过沙县表现得更为突出。苏宁教授正在制订计划,打算花三年时间,带领研究生将胡杨河流域的机井数和年开采水量做一次全面统计,给政府决策提供依据。
另一件事是苏宁教授打算在胡杨河流域建立三个水资源研究站,分别建在上游、中游、下游。目前上游和中游的点已基本确定,他原打算将下游的研究站建在沙漠水库,但受上次事件的影响,他对沙漠水库心存余悸。考虑来考虑去,他决计将点选在沙窝铺。研究站建成,不仅能作为教学点,更能让水文与水资源研究跟流域的现实结合起来,这样做出的研究成果才真实可信,也更有说服力。他今天来,就是跟枣花商量这件事的。
“点建起来,正好跟沙漠所的研究相配套,两家优势互补,出成果的速度就能更快点。”
枣花听着,并没表现出应有的兴奋,好像苏宁教授说的事跟她无关。
枣花愁。多少个日子,她为音儿的婚事愁着,苦着,闷着,急着。如若不是音儿,她才不会那么听话地做手术呢。她这病,做个手术能做好?枣花不是傻子,也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活到这份上,她真是觉得活够了,也活烦了,尤其是那个人走后,活着,就更是一份累,她还巴望着早点解脱呢。
可她偏偏放心不下音儿。怎么能让她放下呢?一想音儿,枣花就想活,必须活。她不能就这么走了,那个人可以一甩手走掉,她不能,说啥也要望着音儿成家,望着音儿找到一个能托付一辈子的人。现在,音儿上不上学,能不能研究生毕业,她都不在乎,在乎的,就是赶紧找到这么一个人,在她闭眼之前,能把音儿的手放放心心交他手里。
女人一辈子,得有个可靠的人牵着你的手啊,如果没了这只手,女人,那就是一汪苦水。这么想着,她就被痛苦淹没了,痛苦里翻腾的,是她比苦水还要苦的一生。
苏宁教授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还有心中描绘的远景讲完了,见枣花不高兴,他以为自己讲得太空了,稍稍一停顿,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说:“你那座红木房,可真是别致啊,我去了两次,都感觉它是风景。”
这话原本是发自肺腑的,苏宁教授说的也极其真诚,谁知枣花听了,脸刷就暗下去。苏宁教授哪能想到,这红木房,对枣花,其实是一道伤,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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