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优自己也难以说清,她为什么在乎这双病弱无神的眼睛,在乎它流出怎样的目光。
也许因为他是她的老板,也许因为他与自己同龄,也许因为凌信诚是第一个知道这桩丑闻的人,也许,她一向以为,凌信诚或许对她有某种好感。
她给人的感觉一向很正派,很英气,不容玷污和侵犯。而今晚,她却扮演了一个贪财的人,一个yín_dàng的人,一个甘受欺负凌辱的人,一个在他面前再也不值钱,再也别装纯的贱女人!
尽管,那男孩的目光不是这样的,他和以前一样温顺厚道,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但优优不无恶毒地想,他也许是替他老爸在赎过,替他的公司在道歉。也许他本身就是个麻木的人,本身对女人就没感觉,对女人没有感觉的人,又怎会在乎女人的贞操呢。
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身上和心上的创伤让优优变得太敏感,让她变得恶毒了,让她把什么事都往坏处看。
凌信诚给自己要了一杯葡萄酒,酒上来后他又问优优:“你要么?”优优很想醉一下,但她后来摇摇头。
凌信诚看看优优的脸,那脸上有一处青肿了。他让酒吧的服务员为优优又加了一杯奶,然后关切地问优优:
“你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优优又摇头,说不用。
两个人又彼此看一眼,目光都藏了些羞愧。凌信诚先把视线躲开了,他看窗外,然后问:“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不知道你介意吗。”
优优看着他,没说介意不介意,但那目光的含义里,是等待他继续问下去。
“刚才,在车上,侯局长说要给你一张卡,他后来给了吗?”
优优明知故问道:“什么卡?”
“信用卡。他给了吗?”
优优说:“没有。”
凌信诚沉默了,不再问。
优优说:“我这样做,你们满意了么?”
凌信诚皱眉问:“我们?”
优优的语气又恶毒起来了:“对呀,你,和你爸爸,和你们的信诚公司,你们满意了么?侯局长不是你们公司的大客户么。”
凌信诚眨了两下眼睛,像在猜测优优话中有无讥讽。他说:“对呀,侯局长是咱们公司的大客户,咱们的药在他们那里卖不卖得动,全要靠他起作用。”
优优有些恨恨地说:“这些大客户,你们不是都给过钱了么,你们不是有一本……有一本账的么!”
优优差点说出了“秘密小账簿”这样的话,但话到喉头又换了词,她仅仅用了“一本账”这样一个中性的词,这个词不那么露骨和带刺。
凌信诚并不像优优预想的那种模样,甚至没有一点被揭露的尴尬和慌张,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无所谓地承认:“好像有吧。不过公司里的账我不管的,你不是在财务部工作么,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去过财务部。”
优优说:“我原来不知道,医院里、药店里的那些药,销路全要靠钱铺。”
优优为何有胆说这些,自己当时也不清楚。也许她那时突然有种破罐破摔的心情,或者下意识地觉得眼前这位少东,百分之百不害她的。
凌信诚和善的脸上,确实没有害人之相,他甚至并不觉得优优在揭信诚公司的疮疤,因而他回答她的语气,并无多少自责。
“你爱看足球吗?”
他问优优。见优优不语,他接下去说:“我爱看的。”
优优冷笑一下,说:“我不爱看,但我知道足球有黑哨,有假球,有黑裁判!你想说卖药也和球赛一样吗?也有假球,也有黑幕,这里面除了金钱,没有什么真的?”
凌信诚面色平静,言语木讷得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有没有真的我说不清楚,但我知道所有的药厂都这样干的,因为市场的规则就这么安排。现在的抗生素至少不下几十种,功效作用都差不多,谁要想自己的产品卖得好,靠钱才能使鬼推磨,谁要不这样干就只有等死了。谁也不想死。我想那些足球俱乐部也一样,他们本来都想靠着踢球好好活,但这个世界却不让他们好好活。你踢得好不好没有用,人家用五万买黑哨,就能让你输掉五百万。所以你也得给裁判钱,你给钱其实只是想买公平,只是买一个基本的生存权。只要你是个人,生存自然就是第一位,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就连你,也一样,为了生存不是也干你不愿干的事。”
这大概是优优第一次从凌信诚口中,听到如此完整的长篇大论,虽然上不了堂皇台面,却让优优无以应答。至少这番议论减轻了优优对信诚公司的憎恶,也让她对这位表面单纯无知的少东家,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那天晚上凌信诚一直把优优送到了旅馆的大门内,凌信诚站在门内的楼梯口,探着脑袋往下看。他不大相信地问优优:你就住这儿吗?也许在他的眼睛里,这个地方实在太脏了。但优优毫无避讳地回答说:对呀,我就住在这儿,你想进来坐坐吗?她这样说无非是谐谑,她知道这位娇公子是不会屈尊跟她钻这种地下室的,且不说那里边的气味太难闻,单说时间也已经深更半夜了。
没想到凌信诚竟然爽快地说声那好吧,紧接着就率先顺着楼梯走下去,走了几步又站住回头看,他在看优优,优优还在楼梯口愣着呢。
凌信诚有几分奇怪地问:“喂,你不下来吗?”
优优说:“太晚了,你别进去了,里边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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