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者认出苏秦了,拱手道:“你是苏大人吧?”
苏秦盯住他:“您是——”
长者再揖:“小人是为先师击磬的!”
“先师?”苏秦心里一揪,“您是说,老乐师他——”
“是哩,”磬师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在讲述一个与他完全不相关的故事,“先师是在三年前走的。”指向乐厅一个位置,“就在那儿,先师拿着箫,起《韶》,所有的乐手都在各自的乐器跟前守着,等着先师的箫音。先师吹起来了,先师吹着,吹着,箫声弱了,箫声停了。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先师。先师的箫仍在唇边,手仍在箫上,气却没了。先师是站着走的,走在起《韶》之时。葬过先师,乐队散了,所有的人都走了,只有小人无处可去,就守在这儿,每日起《韶》之时来这厅里,为先师击磬!”
“谢磬师了!”苏秦朝他深鞠一躬,“敢问磬师,今日之磬击否?”
“先师于申时起《韶》,小人也于申时为先师击磬,这辰光该当是申时了!”磬师说着话,走到一排编磬前面,从磬架上拿起两只敲磬的棒头,敲三下,望空长揖,“先师,您时常念叨的苏子来了,他没有忘记这儿,他是听《韶》来了!”
苏秦叩地长哭。
“敢问磬师,”孟夫子突然问道,“尊先师的长箫在否?”
磬师看向孟夫子,点头。
“孟轲可得一睹否?”
磬师走到厅的一侧,拨开几道蛛网,拿出一只尘封的盒子,递给孟夫子。
孟夫子打开盒,取出箫,审视有顷,看向磬师:“此箫能借孟轲一奏否?”
磬师略觉吃惊,盯他一眼,点头。
孟夫子持箫走到老乐师起《韶》的地方,吹起。
厅中响起《韶》音,是箫的起调。
磬师惊呆了。
箫声响起来,一丝丝,一缕缕,丝丝入音,缕缕中韵,是不折不扣的《韶》乐。
磬师反应过来,热泪盈眶,敲磬协鸣。
一只洞箫,一排挂磬,奏响《韶》乐。
孟夫子奏完九成,掷箫于地,扑通跪于尘埃上,号啕长哭:“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呜……”
待孟夫子将憋屈多日的郁闷悉数哭出,匡章不无叹服,由衷赞道:“夫子奏得好箫啊!”
“是《韶》!”孟夫子纠正。
“弟子知错!”匡章拱手。
“夫子不仅奏得好《韶》,还有一手好射呢!”苏秦插上一句。
“好射?”匡章震惊,看向孟夫子,“夫子善射?”
“不是善射,是射无敌手!”苏秦又接一句。
“射无敌手?”匡章不可置信,转向苏秦,“怎么个无敌手?”
“夫子之射,秦不敢说是天下无敌,却可敢说在你们齐国当是无敌!”苏秦一本正经。
“夫子,当真如此?”匡章盯住孟夫子。
孟夫子淡淡一笑,没有否认,看向苏秦:“区区小技,苏子何以知之?”
苏秦回以一笑:“纵横策士也就是这点儿能耐,善于揣情摩意而已。”
孟夫子听出苏秦是在怼他此前蔑视纵横策士的事,脸上略涨,转移话题,语带惆怅:“不瞒二位,轲已决定明日离齐,前往他处一游!”
“啊?”匡章急了,“夫子欲游何处?”
孟夫子从地上捡起老乐师的箫,拿袖子轻轻拂去新沾的灰尘,放在唇边做出吹奏的动作,但没有吹出声音:“有仁有义之处!”
“弟子这就觐见王上!”匡章略略一顿,目光坚定,“恳请夫子再留数日,恭候佳音!”
话音落处,匡章忽地起身,大步走出高昭子府宅。
翌日午时,王辇上门,再接孟夫子。王辇没像前面两次那样直驱雪宫(先齐王的别宫),而是将孟夫子载往齐国的王城正殿。
站在殿门外面迎候的是齐宣王、太子地、田婴、田文和匡章。
孟夫子看得真切,心里一阵激动。
显然,齐王这是要重用他了。
匡章紧前几步,扶孟夫子下车。
孟夫子近前,长揖至地:“草民孟轲见过王上!”
“夫子驾到,寡人有失远迎,失敬了!”宣王回礼,伸手礼让,“夫子,殿中请!”
“王上请!”孟夫子礼让一句,见宣王再次伸手,也就不再客套,走过去,与宣王并肩跨上台阶。
“听章子说,”待君臣依序坐定,宣王盯住孟夫子,直入主题,“夫子六艺俱绝,有子牙之文韬武略,能筹策于帏幕,决胜于千里!”
“轲不如姜尚!”孟轲应道。
“呵呵呵呵,”齐宣王微笑点头,显然认可孟夫子的回答,“姜尚乃大周之首辅,齐国之始基,千古之能臣,非寻常人可及。”倾身,“敢问夫子,是文韬不若姜尚呢,还是武略不若?”
“二者皆不是。”孟夫子摇头。
“咦?”齐宣王怔了,“这就奇了,夫子是何处不若姜尚呢?”
“幸。”
“幸?”
“姜尚幸遇贤君,轲无此幸!”
“这……”齐宣王尴尬,“寡人不才,愿意受教!”
“轲两言仁政,可惜王上不受!”
齐宣王尴尬,面呈愠色。
“敢问夫子,”田婴接道,“姜尚是靠仁政打倒纣王、建立万世基业的吗?”
孟夫子看向田婴,淡淡一笑,拱手:“相国大人若是细读周史,就不会有此一问了。”
田婴脸色紫涨,嘴巴连张几张,却是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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