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婴坐不住了,抱起一摞奏折前往宫中,摆在宣王跟前。
宣王吩咐内臣也抱出一摞,搁在田婴的那摞旁边。
两大摞奏折足有数尺高,不下几十册。
“王上,”田婴苦笑,“苏子怕是荐错人了?”
“哦?”宣王的目光从两摞奏折上转过来,盯住他。
“臣去桑丘两次,一为督粮,二为探视。别的不说,臣只看到秦军营阵整齐如一,而匡将军的营寨是五花八门哪!军中臣也待过,无论是田忌将军,还是孙军师用兵,无一似匡将军这般。”田婴从袖管里摸出一封密函,“这是副将田文的奏章,托臣代奏!”
宣王接过,拆看,眼睛几乎眯成两道缝。
“看来,匡章与秦将真还扯不清了!”田婴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宣王没有抬头:“依爱卿之见,当如何是好?”
“臣也不知。”田婴又出一个苦笑,“只是,此战关系甚大,匡将军若是真有通敌……”顿住。
宣王的眼睛仍在田文的奏折上,眼睛突然睁大:“咦,孟夫子也在军中?”
“是哩!”
“这是大事,匡章为何不奏?”宣王较真在这桩事上。
“说是夫子不让对外讲,想必是有辱儒门斯文。不过,就臣所知,夫子教射,说起来也是个笑话了!”
“什么笑话?”宣王上劲了。
“田文选出三千人从夫子学射,夫子不教射,只教他们斋心养气,凝神观物,日复一日。起初半月,将士们还都受得了,一个月过去,夫子仍然不让他们摸弓搭箭,想把他们全都训练成后羿那样的神射手,这就急人了。将士们纷纷告状,没人肯听老夫子的。夫子气得吹胡瞪眼,到匡将军那儿告状,匡将军以军法鞭责三十人,方才压住。”
“唉,”宣王轻叹一声,“这个老夫子呀,好好地在稷下治学也就是了,到人家的军营里瞎闹腾个什么呢?”
“王上,此战我们输不起呀!”
“依你之见,该如何办?”宣王看向他。
“臣之意,与秦和谈,撤兵!”
“怎么和谈?”宣王眉头紧拧,“让寡人远隔千山万水,向一个西藩之邦俯首称臣吗?”
“这……”田婴吸一口气,看向两摞奏折,“臣之另一意,撤换匡章,审其投敌之罪!”
宣王闭目。
良久,宣王从袖中缓缓摸出一物,摆在几案上。
田婴拿眼角扫去,正是苏秦带匡章觐见那日宣王向匡章做出的用兵不疑的承诺,由内臣逐字记下。当其时,田婴也在场。
什么也不消说了,田婴告退。
眼见秦军胜利在望,齐人军心涣散,魏嗣急见惠王,禀报情势,要求出兵。
惠王问过每一个细节,捋须良久,看向魏嗣:“张相国呢?”
“他刚从秦营回来,说是洗个尘就来觐见。是儿臣候不及,先一步来了!”魏嗣应道。
“你急个什么?”惠王歪头望着他。
“父王,”魏嗣声音急切,“我们不能等了,该出击才是。否则,所有收获全都是秦人的了,我们将坐失良机啊!”
“怎么打?什么收获?”惠王接连反问,“我们总不能隔着卫、宋收取齐人的一块土地吧?”
“襄陵!”魏嗣脱口说道,“让秦人帮我们收复襄陵!”
“嗯,这个可以!”惠王再次捋一会儿须,转对毗人,“传旨,有请张相国!”
旨未传出,张仪已经到了,果然是刚洗过尘,带进一股新浴的清香。
“呵呵呵,”惠王盯住张仪,满口是笑,“听说齐人与秦人非但没有开战,反而结为一家亲喽!”夸张地鼓掌。
“是哩!”张仪应道,“不过,就仪所知,不是真亲!”
“哦?”
“是司马将军的制敌之计!兵不厌诈呀!”
“嗯嗯,”惠王连出两声,捋须,“好计谋!”倾身,“这么说,还是要打哟!”
“当然要打!”张仪握拳,“司马将军说了,开弓就没回头的箭,秦人跑这么远,应该不会空手回去!”
“若是此说,”惠王盯住张仪,“烦请相国给司马将军捎个话,就说寡人有个小小的提议,待将军凯旋路过襄陵时,顺道把襄陵八邑一并收了。当然,寡人不会白让秦人出力,河西的那个七百里,寡人完完全全地送给秦王,也就是说,河西的那个郡,寡人拱手送给秦室。这个当是一笔好买卖哟!”
“买卖是不错,公平合理,只是——”张仪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惠王庞大的身子倾前。
“王上难道从来没有想过更好的买卖?”张仪卖起关子来。
“爱卿快说!”惠王急不可待了。
“臣之意,”张仪和盘托出自己的妙算,“襄陵八邑由王上派锐卒收复,因为襄陵是魏国的,让秦国人收,就是白送他们一个人情。当然,秦人必须派个用场,就是在其凯旋之后,屯扎于襄陵附近,盯住昭阳。有击败齐人的秦卒在侧,昭阳必不敢动,而我大魏武卒则会士气倍增。至于河西的那个郡——”
“爱卿是说,寡人不必出让喽!”惠王拉长声音,接上。
“臣之意,王上最好是出让,”张仪进一步解释,“河西一郡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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