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霜十六年的这一天,大奉叛军正式立国号为“温”。因其实篡权,故史称“温朝”。
今天议事早早完毕,整个过程的气氛还算融洽,瑰流走出议事堂,乘马车返回周府。现如今,周府已经成了他的暂时住所,和小姑娘一起住一间清幽偏房,一日三餐都有周家仆人供应,偶尔清闲时还可以扫地焚香,总得来说,日子还是蛮不错的。
瑰流趴窗远望,心里想着刚才的议事。眼下最严重的问题是国库空虚,以及叛军那边不断步步紧逼,可这些都只是最浅显的,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问题。与此对应的,是难以看出来的,隐性的问题。总览千古王朝,往往导致一座王朝倾覆的,并非是大摇大摆的问题,而恰恰是统治者难以发现,乃至于整个统治集团都没有察觉到的隐性问题。
譬如,就如今天议事时,周顼那番一针见血的言论,“现在的内忧外患,难道仅仅是缺钱吗?倘若我们有足够多的银两用于各项开支,能够安定民生,造福百姓,能够为骑军铸造新刀和新甲,就一定能够稳住局势吗?臣愚见,大奉节节败退以来,几乎战必败矣,屡战屡败无疑挫伤了将士们的士气,如今我们退守一隅江山,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苟延残喘,这是负隅顽抗。陛下可以暗中派人做个调查,好好调查一下八州之内,参差几十万户,有几家觉得‘亡奉必温’,又有几人觉得我们的困境只是暂时的,以后势必能够收复河山?哪怕不调查,想必我们心里都有数,前者估计会占据九成,后者也许只占一成,甚至还有可能十不足一。所以臣以为,眼下最严重的问题,不在于经济,而是百姓无众志,军中无士气。如果不改变这种情况,恶性循环只会让内忧外患愈演愈烈,而我们,也一定会输的。”
对于周顼的这番话,没有人比瑰流感受更深。
上三境的大修士和上三品的大宗师,难道全凭境界之差和厮杀手段来分出高低,决定胜负吗?
如果说境界之差是差之毫厘,失之百里,那么心态之差,便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百年来能够在武评上独占鳌头的那几位,可能不是大道走的最远的人,但一定是心态最好的,或是胸怀举世无敌,或是胸怀举世皆敌。
美人评也是一样,那些名动天下的绝美女子,无一不是自知风情万种,深知自己举手投足间便能迷倒千万男子。直到现在,瑰流也没听说过哪个榜上有名的女子觉得自己长相丑陋,觉得羞愧不敢当的。
铁甲浮屠为何能够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重骑”?难道仅仅因为拥有天下最好的军备?
如果是一只流民组成的军队,用着天下最好的军备,在沙场对敌,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会兵败如山倒,会丢盔弃甲,会懦弱投降。
所以铁甲浮屠之所以能够成为让天下任何一支重骑都闻风丧胆的骑军,便是因为铁甲浮屠有一种别的骑军不曾拥有过的心态。
那便是“沙场之上我无敌。”
正因如此,铁甲浮屠才敢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屡次打出凶猛赫赫的战功。
所以一座王朝若想鼎盛,若想收复江山,就必须具备某种自信,甚至是自负,宁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倘若连百姓都没有信心能够救亡图存,,连兵将都没有士气能够驰骋沙场,谈何收复河山,谈何杀敌,杀敌,杀敌?
所以眼下最应迫切解决的问题,是如何鼓舞士气,振奋百姓,让他们知道,大奉王朝还没陷入必死之局,大奉皇室也没有坐以待毙。
毫无疑问,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而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素来意见不合的张济淇和瑰流破天荒的意见一致。
“眼下已经到了空谈误国的地步,所以宣讲等办法不会奏效,反而很可能适得其反。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出最有力量的事实来证明。所以今后不管大小战役,必须要赢,而且必须要连赢,只有这样才能一改当前的颓势。”
为此,瑰流提议养兵练兵,定期巡游八州和边境,检阅各地驻军。
此外还有一件重要提议,是女子帝师提出来的。最靠近双方战场的暨南州和暨北州之间相隔一道天堑,一座巍峨难以攀登的山岳。对于叛军来说,暨南州是打开八州所必须要攻陷的门户,绕开不得,故而依托山水之险,在这座山岳上修建堡垒和要塞,哪怕不是大宗师或大修士,都可以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至于暨南州,这位女子帝师可以花几个月时间调动山水气运,藏埋剑阵,设计一场大杀局。
可即便如此,想要以大奉十万兵力和“温朝”七十万大军对抗,也还是太勉强了。
所以合纵周边小国一事,耽误不得。
马车已经在周府大门口缓缓停靠,瑰流收起思绪,走下马车,发现莲花冠道人正坐在石阶上,右手掐指,似是算了又算。
“难得看你神色认真,出什么事了?”
瑰流在他身边坐下。
莲花冠道人摇摇头,“没什么,闲着瞎算算。”
瑰流不知道他是不愿意说还是真的没什么事,盯着地面好一会儿,轻轻开口道:“你知道赵秉聂死了吗?”
莲花冠道人点点头:“一个九境大修士惨死的消息,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整个仙家都不敢不知道。”
瑰流缓缓吐出一口气,揉了揉脸颊,“你说,凶手是谁呢?”
“贫道不清楚。”莲花冠道人顿了顿,“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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