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厂的保卫科长叫王仁贵,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大家用合肥话对他的评价叫“不隆”,就是脑袋瓜一根筋的意思。
王科长一米七的个头,有些魁梧,平日里就喜欢咋咋呼呼的。在那个可以给工厂保卫干部配枪的年代,整日枪不离身。只要有上保卫科报案的,不管大事小事,他必立身而起,一边走一边就会摸着周身大声嚷嚷:“我的枪呐,我的枪呐?”
严打开始的时候,王科长很是活跃,一家一户暗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特别是那个叫陈自平的。王科长这么重视陈自平,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对于陈自平,厂里人还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他一直在南七那一带混,从不欺负厂里人。厂里人家有的事情找到他,二话不说还都给人家给办了。唯一欺负过的,只有王科长那个弟弟了,没什么本事还想在厂里飞扬跋扈,有一天不知为了什么事,打了陈自平的弟弟陈子贵,最后被陈自平两巴掌搧的哇哇大哭,跪地求饶。
抓捕的命令下发了,那天下午是整个南七这一片集中进行。汽车厂这边应该是抓捕五个,前四个很顺利,到了陈自平家的时候出现了个小插曲。
有些疲惫的王科长走在最后,警察和武警冲进家的时候,只有一个年轻人在家,带头的警察拿枪指着年轻人:“陈自平呢?”
年轻人一脸慌张:“你们找我哥啊,他刚刚上厂商店买东西了!”
抓捕的警察正准备撤离往商店方向包抄,刚进门的王科长一声断喝:“他就是陈自平!”
就这样,陈自平被当场摁住,抓捕落网。判决很快就下来了,汽车厂被抓的五个人中有四个都被判了至少十年,有的去了白湖农场,有的被送到大西北。在当年的严打后,各地监狱紧张,所以从中选了一部分判刑较重的犯人,从全国各地送到西北各省监狱,后来以此为素材还拍了部电影叫《西行囚车》。
陈自平犯得那些事吧,反复查证后除了打架斗殴还真没有其他大事,依据从重原则也判了两年。而在陈自平习惯了打打杀杀非黑即白的简单大脑中,从此和王科长就算结下了血海深仇,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仇恨。即使在监狱中,他还不止一次让探视他的人回去后给王仁贵带话,他出去后,只要撞见王仁贵,见一次打一次。
两年后,陈自平刑满释放。回到了汽车厂后的他,又召集了帮小老弟,整日还是不犯大事,没少惹事,而王科长从此果真就过上了惴惴不安的日子。陈自平兑现了他的诺言,在厂里只要看见他,必定上前挑衅,而后就是一顿拳脚。
不堪骚扰的王科长有天中午喝了点酒,下午时分在办公室对这个事情是越想越窝火。于是把枪往腰里一别,就往厂食堂方向走去,他知道,陈自平下午平常喜欢在那一带打麻将。
可能人的一生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那天在朋友家正在打麻将的陈自平忽然就站起身,说出去买盒烟。结果穿着拖鞋一出门,就看见了两眼通红的王仁贵。
陈自平顿时兴奋起来,跑到朋友处赶紧换了双球鞋,嘴里还骂骂咧咧:“今天给你们玩个大的,看老子今天弄不死他!”
命里注定当天势必要出事的两个人,就这样在食堂门口相遇了。
那天,陈自平像往常一样半真半假劈脸给了王科长一拳。
王科长急了,枪一掏:“我警告你啊,你要再乱来我可真动手了啊!”
陈自平哈哈笑了:“哎呀,还长本事了啊!我看你敢开枪呢,你对着我打啊!”挥舞着左拳又冲了过去,结果,枪真响了,连着三枪,一枪打在胳膊上,两枪打在肚子上。
中了枪的陈自平有些不相信,看看四周,转个圈缓缓歪倒在地上,开始不停地抽搐,鲜血汩汩流出,地上渐渐淌了一大滩血,过了一会就咽气了。听到枪声的职工纷纷跑了过来,全都一脸惘然。从来没有人会想到能出现这样的事,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打死了人的王仁贵那一刻却是相当的平静,好像是突然就解脱了。
路过的一个军转干部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脸紧张问他:“老王,人是你打死的?”
王仁贵那一刻竟然还笑了:“对,我干的!”拿着枪,迈步向厂部方向走去:“我去投案!”
那一夜,公安和厂里领导在厂部大楼开了一夜的会,王仁贵被判了七年。
这也是汽车厂建厂以来第一次发生命案,对张不伦触动挺大,因为从陈自平中弹到死亡的过程,他在现场亲眼目睹。
被判了重刑的四个人刑满后纷纷回了故乡,回来后都是一番创业。数年后个个不说鼎食鸣钟也是腰缠万贯,只是提到陈自平,总是纷纷摇头叹息。
所以张不伦在以后的人生中碰到很多和尚道士,国学大师等等问到“你信因果吗?”他总是微笑颔首,一副有缘人的样子。
当然,1984年在合肥开始的严打,对于张不伦和汽车厂所有家庭来说,只是自己生活中一个小小的插曲,所有的日子还是像以前一样。
只是大家慢慢发现,大街上再有了纠纷,明显是骂架的多了,动手的少了。
而对于张不伦家,上半年是有两件大喜事的。
第一个是张不伦在六一儿童节那天光荣地加入了少先队,并且在年级是第一批。学校里组织很隆重的庆祝活动,跳完了集体舞,带上了红领巾的张不伦在往家走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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